世间万千,人生百态。有的人过的风声水起,有的人活的默默无闻。无论怎样的生活,只要我们认真对待,日子也会有别样的风景。
我的老姨,一名中国北方农村的家庭主妇,是我们生活中典型的小人物。她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本事,甚至还有点点的小“废物”,但是却有着自己的小智慧与生存之道。
老姨在我母亲的几个兄弟姐妹中排名最小,只比我大十一岁。从小被哥哥、姐姐们保护,被姥姥、姥爷宠爱。即便是在当时贫瘠的农村,也没有让她干过农活、重活,像打草、喂猪,割麦、扬场,自然都由哥哥姐姐们包揽,而她则只需要去上学就好了。那个时代的父母不像现在这样重视教育,自然也不会鸡娃儿。学是要去上的,至于成绩,她“开心就好”。可以说老姨的童年与少年时期是无忧无虑、自由、快乐而又轻松的。
小时候去姥姥家,对老姨的印象并不是太深刻,只记得她一直在上学。后来有了记忆便是她初中毕业没有考上高中,我母亲便让我父亲托人在镇上的一家工厂帮她找了一份工作。当时她还不会骑自行车,我父亲便又去镇上的合作社给她买了一辆自行车。那时候,自行车还是稀罕物儿,是新鲜时尚的代名词,并不像现在这样普遍。有了自行车的日子让她欣喜了好几天,在小伙伴中她也算是率先“有车一族”了。每天去学骑车时都趾高气昂的,等她学会了骑车,便高高兴兴地去上班了。可是没过多久,冬天来了,下了几场大雪。有次她骑车去上班,在路上连着摔了两个跟头,回来便跟姥姥说摔疼了,再也不去上班了。而姥姥也没有反对,就答应了。为此我父亲还跟我母亲念叨了好几天,那是托了人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工作,这么说不去就不去了,让父亲白帖了人情。我母亲也没有办法,只是好好安抚了一下父亲。自此,那辆新买的自行车也就闲置了。后来我上学需要骑自行车,还借了老姨的这辆自行车,是那种女士26型号的飞鸽牌自行车,颜色很漂亮也很好骑。
后来,老姨开始谈婚论嫁了。老姨父是姥姥、姥爷精挑细选的小伙子,家在隔壁村,为人老实,勤劳能干,各种农活都能上手。而且力气大,心眼好。可以说,只有这样一个勤劳能干,对生活不挑剔的男人才能包容下老姨。因为从小娇生惯养的老姨既不会干农活,又不会做好吃的饭菜。而老姨夫什么都会,最主要的是还任劳任怨,毫不抱怨。老姨只需要在家看孩子,做点能下口的饭菜就行。就这样,看似“废物”的老姨与能干的老姨夫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婚后养育了一儿一女。原本故事讲到这里便该结束了,可是没有,故事到这里才刚刚开始。
老姨的智慧是在婚后才开始发挥出来的。老姨与老姨夫结婚后,镇上的工厂开始多了起来。老姨夫力气大又肯吃苦,所以很快在镇上一家杠铃厂找到了工作。虽然辛苦但工资颇丰。几年间,先是盖起了五间新房,然后又买了一所新的宅基地。老姨只负责在家带孩子、伺候公婆。老姨夫弟兄三个,成家的只有老姨夫一人。大哥先天残疾没有娶到老婆,二哥娶到了老婆,后来又离婚了,留下了一个女孩。所以父母养老的问题就落在了老姨夫一家身上。而老姨也从未抱怨过,还帮忙照顾老姨夫二哥家的闺女。我小时去老姨家,做点好吃的老姨都会将她叫过来。老姨夫也是看到了老姨的这一点,虽然老姨有点“废物”,但是心肠好,对他的父母家人也从未厌弃过。所以老姨夫很知足,赚钱也更努力了。十几年后,老姨夫家已经盖起了两所大房,在城里也买了楼房,还买了辆代步车。
老姨的智慧不仅仅表现在与长辈亲戚的相处中,还表现在与街坊邻里的交往中。虽然她自己什么农活都不会做,但是她善于用人,在用人方面还善于识人和管理。老姨在家带孩子的同时,也打理着家里的田地。对于农活她一窍不通,所以她从不去田里。但农活都会有人帮忙打理。现在的农耕已经不再用老黄牛,而是用机械贯穿整个农耕过程,从春种到秋收都可以用机械代劳。每个村里也会有这样经营农耕机械的师傅,以此谋生。老姨会物色信得过的机械师傅,并提早订下,提前付好定金。到了农忙时节,机械师傅都很抢手,这时即便再忙也要紧着付了定金的老姨家,先给她家干。付订金就意味着老姨对师傅们莫大的信任,在农村被人信任就是最大的尊重,这也是老姨家能第一时间种上地的主要原因。地种完后还要拔草、除虫、浇水、施肥,这些都是需要人手的。老姨会找一些为人实在,干活利索的人。有次老姨请了几个人拔麦地里的杂麦,她们来来回回拔了好几遍。回来后还跟老姨说,过几天再给去看看有没有新长出来的杂麦,有的话再来拔一遍。很难想象这是怎样的雇佣关系才会有这样的“售后”。老姨请人帮工从不拖欠工资,总会在干完活后第一时间把余款给人家送过去,这可能也是大家愿意第一时间帮她的一个原因吧。
老姨除了在挑人、用人上有智慧,在种地上也是有些运气的。大多数老百姓种地都很随意,不会过于考虑今年种什么,明年种什么。北方农村的农作物大多以种小麦、玉米等为主,很少种经济作物。有一年老姨种辣椒,正赶上当年辣椒有价格,狠赚了一笔。邻里们看到老姨种辣椒赚了钱,第二年,也都纷纷转向了种辣椒。可是谁知,辣椒种的多了,价格也自然下来了,反而第二年种辣椒的人没有赚到什么钱。而老姨呢,因为嫌前一年种辣椒太麻烦,第二年则改种了冬小麦。那一年当别人种辣椒在打价格战的时候,老姨家收了好几囤颗粒饱满的麦子,出售后老姨又小赚了一笔。到了第三年邻居们都在观望老姨种什么,老姨选择了种春小麦。可是按以往经验看,北方受气候影响冬小麦的产量更高,麦子磨出的面粉质量也高,在市场上价格也会比春小麦高。所以大家还是都选择了种冬小麦。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年冬天遇到了多年不遇的极端天气。连续多日下了暴雪,极其寒冷。冬小麦大多被冻死、冻伤。等到春暖花开时,小麦久久不能返青,这时人们才发现实则是死伤大片。而此时,老姨早已经找种地师傅将她的春小麦播种妥当。自不必说,那年的春小麦亦是高产,跟着老姨种的都赚了钱。自此以后,村里人都觉得老姨很厉害,仿佛能掐会算,种什么都赚钱。后来种地大家都要参照一下老姨家种了什么。
就这样,小时候看似“废物”的老姨,在成家后也没有人想象的那么糟糕。而是用自己的智慧撑起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空。她有着她自己的为人处事之道,也有着她自己的智慧。虽然没有大富大贵的生活,但也过着小富即安的日子。我时常想,什么是幸福?这不就是幸福吗?平淡,平凡,平安。我们每个人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没有主角光环,也没有写好的剧本,都是生活中的小人物。但是小人物也会有小人物的幸福,只要我们脚踏实地的过好每一天,我们的生活同样会充满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