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电都没有,更不用说电视了,电视机是个啥玩意听都没听说过,书本上只知道,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唯一能够丰富我们精神生活的那就是月儿八载的看场电影了。
那个时候到庄里来放场电影,那真是非常稀罕了,大人小孩欢喜的很!县里来部电影,先在城里放几场,然后公社轮着放,一个公社有好几十个庄,所以说一年到头一个庄里能放个三五场电影就不错了。庄里要管放映员的饭,小庄是管不起饭的,下来放场电影一般都不要,俺庄是大庄,管饭没问题,也就是说有时在自己家门口就能看场电影。
来场电影,都不用吆喝,便很快传满了庄,一听来了电影,饭都顾不上在家吃,放了学,啃着块煎饼卷,掐着块咸菜,扛着几个板凳就跑去占埝(方言,地方)。那个时候都是露天电影,多数在学校或是场院放,幕还没挂上的就来了不少占埝的孩子。看电影最好的位置就是放映机前面,最中心,更重要的是能看到放映员换片子。根据自家的人数,约莫着在放映机子前面各人占起了埝,都是去找根树枝子或秫秸在地上四四方方画个框,然后再把每个角上摆上板凳,拿的板凳少了有时还会搬些砖头、石头放那儿占着。等放映员来挂幕了,有时候埝占偏了便再去抢,有时候为了抢埝,难免有一场赤膊之战。
放映员挂好了幕,就去用那发电机子发电,发起电来,便开始安装放映机,孩子们觉着新鲜都凑过去来回跟着看热闹,安装好放映机然后再朝着银幕对镜头,这时候调皮的孩子便伸出一双双脏兮兮的小手对着那放映机的镜头,无数双小手照在了那银幕上。电影开始前,有些庄里那书记总是喜欢拿起放映员递过去的话筒咋呼几句,一边用手拍着那话筒一边“喂,喂……”,陪着放映员喝的醉醺醺的,老远就闻着一股烂地瓜干子味,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出头露面的机会,借着那酒劲,有时候咋呼开还没头了,也不怕人家外庄来看电影的笑话,大人孩子心里都嘀嘀咕咕的噘(方言,骂人或说话不礼貌),耽误大家看电影的时间,好歹拉完了。一开始一般先是放块垫片子(副片),多数是纪录片,科教片。电影开演了,来晚的在场外挥着手大声吆喝着找各自家的人,一时场里场外吆喝声此起彼伏,攒动的人头时常挡住了放映机,把一个个人影也都照在了银幕上,如果是主片演开了,在这关键时候挡住了孩子们的视线,孩子们心里肯定都噘!
一个庄里放场电影,十里八乡的都跑来看。那真是人山人海!机子前面的坐着矮板凳,后面的就坐高板凳,大后面就站在高凳子上,没拿凳子的就翘着个脚看;那三四岁的孩子都是父母抱着看,再看不着就爬到父亲肩头让父亲驮着看;也有些大人爬到墙头上,柴火垛上,树叉上看;实在看不着就去看反面,反面清闲,就是字是反着的。人多了还经常打呼(方言,是指人多像刮风一样),说起打呼,那时候小不懂事,后来想想,多数是小青年故意使坏才打的呼,小青年看电影从来不坐着,都是站着,还专门往大闺女跟前站,他们不是去看电影的,是去找对象的。
演一场电影,便累坏了那跑片的,都是相邻的公社之间,也有的是本公社村庄之间,这个庄放完了第一片跑片的再拿过去给那个庄放。就这样一个晚上来回折腾四五趟。
孩子们多数都喜欢看战斗片,尤其是八一电影制片厂拍的,刚出来那个闪闪的五星,伴随着那首铿锵有力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歌,便让你激动的不行,更不用说那如临战场的正片了。
最讨厌人的是夏天放电影,有时候演着演着下起了雨,不得不停演,那个扫兴,那个遗憾啊,真是挂挂人,问题是第二天晚上不一定还过来演。
再冷的天,哪怕是手脚都冻麻了,那也高兴!
只要是来场电影,不管是刚刚看过的还是换了片,都会一直跟着东跑西窜,到周围村庄看一圈,大步颠枪,翻山越岭,有时还空跑一趟,去了人家不演,好多电影熟的台词都背过了。
那个时候各个县里到市里去领片子,可能也是拾阄,所以各个县演的片子也就不一样。俺庄南边一里地便是汶河,河南边就是安丘县,所以我们管安丘都叫“河南”,同样,他们管我们这边叫“河北”,“河南”放电影,只要是不远,我们也都会跟着一帮大孩子过河去看,河里那时没有桥,哪怕是冬天冰冷刺骨的河水也阻挡不了我们赤脚过河去看电影的热情!
那个时代的电影是大人孩子无法取代的精神食粮!更是人们了解外面世界的一个窗口。
真想再扛着板凳,叫上那些玩伴,噶伙着去那学校院里,场院里看场露天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