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乡处于桂西北丘陵山区,这里土坡延绵,气候温润,草木葳蕤。
小时候,故乡植被几乎全是原生态的,而在那诸多原生态树种中,尤以枫树、樟树和楝树最为常见。这枫树、樟树和楝树都是我少儿时代天天看到的原生态树种,它们都是远古以来自然生产繁殖下来的古老树种,我在心里尊称它们为“古朴仨树”。读高中后,我就基本上不在村上生活了,但几十年来,此仨树时常出现在我的记忆里和梦境中,且成了我难以忘怀的故乡情愫。
在没有煤气灶、电饭锅等电器产品的年代里,人们烧水、煮饭、做菜都是用柴草来烧火的。当时村里的孩子们一般很小的时候就学会干活了,而我的父母是年纪很大了才生下我,到我还未成年的时候,父母就因年老力衰干不得多少重活了,因而我小小年纪就更是学会干起了诸多农活和家务活了,并大约是在9岁的时候就开始担负起为家里打柴火的责任了。
好在当时的枫树和樟树,漫山遍野都有,倒是很容易将它们打成柴火的。而且干燥的枫树、樟树还是很好的烧火原料。就是刚打回来时因水分多而不易燃烧,但打回来之后放置在屋子里或廊檐下也是极容易被风干的。因而我是最喜欢去打枫树和樟树作柴火的。或许也由于那时候柴火是必不可少且显得较为高档的生活燃料,以至我们每年春节去慰问军属的时候,也都是每人扛着一捆柴火去慰问军属的呢!至今我还记得有一次我随队扛柴火去慰问军属的时候,还受到过军属奶奶和阿姨的夸赞呢!她们夸我乖巧,所打的柴火很好……
但我是很少去砍楝树做柴火的,因为我听说它们是一种“风水”树而心生敬畏呀。那楝树通常生长在房前屋后、村前村尾,以及一些路旁和溪水的边上,其树身较为光滑,以至我们在玩爬树游戏的时候总是很爱去爬楝树呢。而楝树那圆圆的楝枣或略呈长圆形的楝枣,在未成熟时是青青硬硬的,常被我们当作弹弓的子弹来玩耍;当它们成熟之后,其表皮则又呈黄灿灿的,皮下松软且散发着微香,吸引着众多白头鹎(故乡人称为“戴帽鸟”)一天到晚前来啄食,并整天“咕噜噜……”地鸣叫。
孩儿时代的我们都很贪玩。但当时商品玩具是很少有的,我们主要是玩泥巴、玩小石子,也常用些树木、树叶、树果作玩物或将它们加工、编织成各种自制玩具,我们常常用枫树、樟树、楝树制作成木马、木枪、木陀螺、木高跷等等。还用它们的枝叶做装饰品、伪装品或将它们的果实作嬉戏的投掷物……
小时候因我天天接触到枫树、樟树和楝树,也就自然而然地逐渐掌握和了解到它们的生长习性及功能作用了。
枫树、樟树和楝树都是本地域自然生长和繁衍下来的古老树种,甭须人们去栽种就能较好的生长繁殖下来,它们生命力极强,对土壤要求也不高,“古朴”是它们的共性,都具有较好的涵养水源、保持水土、净化空气等功能,当然它们亦各具特色、功能及作用。
枫树和樟树,主要生长在山野中。它们随着树龄的增长,其树皮颜色分别由灰嫩色逐渐变成灰褐色和由青嫩色逐渐变成黑褐色,最后都变成黝黑色,而且还颇像人变老了似的现出一道道沟纹来,且树身和树枝则是越老越容易长成横钭逸出等“婆娑”形态而显得多姿多彩了。它们的树叶都是随着树龄及季节的变化而相应地变化着……都是极具观赏性的树种。也正因为如此,一些地方所开辟的枫树林或樟树林景区,颇能招徕游客前去旅游和观赏。
过去,故乡山坡上主要长着枫树和樟树这两个树种。枫树较樟树一般长得更为高大挺拔一些,而樟树略为低矮一些,且其树叶又比枫树的树叶更显得青亮和柔性一些。如果将它们做个拟人,则它们简直就像那山野上的伟丈夫和柔女子,它们在山野中共沐阳光雨露并和谐共生。它们亦可谓全身是宝: “枫树”本身就是一种中药名,根能祛风止痛;叶可祛风除湿,行气止痛;果能祛风通络,利水,下乳;白胶香又能解毒生肌,止血止痛之功效,等等。枫树粗壮的树干可用作建筑材料等等。而樟树若取其树根、树干、树枝,锯劈成碎片,蒸气馏出,则具有开窍辟秽、除湿杀虫、温散止痛等功效作用。
而楝树最显著的特点是高大凛然,其树形卓然不群,它们通常不连成片,而是孤孤零零的生长着,显得孤独而傲然地像哨兵似的耸立着。它们在春夏交替时节会开出淡紫色的花朵,在开花时还会散发淡淡的清香,极具观赏价值;其木材色泽光鲜,是制作家具、农具等的好材料;其叶子、树皮及果实都具有一定的药用价值,具有清热燥湿、杀虫、行气止痛功效,能治疗湿疹、蛇虫咬伤及疝气疼痛等病症。
正所谓鲥鱼多骨,海棠无香。枫树、樟树、楝树的好处虽然很多,其功能作用也较明显,但毕竟还有些缺憾。它们最大的缺憾是:木质结构较差,卖不得好价钱。也正是因为如此,导致它们的生长空间已被人为地挤占了,现家家户户都在砍伐和清除它们,有的还请钩机等大型机械去铲除它们,而引种了生长快收效高的巨尾桉等经济林木。
故乡土地肥沃,很适宜植树造林。现故乡的群山沃野中,已尽是一片片长势喜人的新时代林木——即到处是郁郁葱葱的桉树林或彬木林等经济林木,而且它们可都是一次种植即能带来多茬收成的生长快、收益高的经济林木啊!望着这喜上的景象,我由衷地为乡亲们因地制宜,除旧布新,克故鼎新之举感到高兴。可以预见,这一片片的经济林木,将为村民们提供着一茬茬源源不断的经济来源,乃至可以助推乡村振兴并使村民们早日致富起来。
然而,我少小时候那满山遍野,到处生长着的那过去最为常见的“古朴仨树”,即枫树、樟树和楝树,却是很少见到了。有一次我回到老家,刻意用一天的时间去找寻它们,但也只是在一些谷壑、山崖等那些非农户山林属地且人迹帘至的地方偶尔见到它们的一些身影。而那每家每户的山林属地里,它们则全被铲除清理掉了。望着故乡山坡上长势极好的桉树等经济林木,再联想到过去那到处生长着的枫树、樟树和楝树,我为乡亲们已找寻到一条致富门路——已种上了一片片长势极好的可赖以快速致富的经济林木而高兴的同时,心里着实也有些许惆怅的感觉。毕竟,我心中的“古朴仨树”,可是我少儿时代天天见着它们,且有缘与它们形成了种种难以忘怀的“交集”,它们可曾给我带来过无穷乐趣乃至数不胜数的美好回忆啊!
虽然枫树、樟树和楝树因木质较差,不好卖也卖不得好价钱,而且现在的村民们生活上都用上了电和煤气来烧水煮饭而甭须将它们打成柴火了,但它们都是我难以忘怀的故乡情愫啊!以至我时常还情不自禁地苦思冥想来了,心里想着要给此“古朴仨树”寻觅一些或许还能藉以促其繁殖生产的理由来呢。
——我联想到了,那枫树、樟树和楝树毕竟都是远古自然生长下来的原生态树种啊!而且它们都是极具涵养水源、保持水土、净化空气等功能,且中医上说的全身是宝的呀……如若因其木质较差售价低而一概铲除,或许也会产生一些弊端的,比如说,或许是不利于维持生态平衡的吧!况且“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现在就是那些喜食楝枣的白头鹎实际也是因为现在没有楝树了而消失得无影无踪,更不再听到它们那悦耳动听的鸣叫声了。更何况,如若枫树都没有了,岂还能用枫叶来泡汁染饭为黑色去做“青精饭”呢?甚而会导致那充满着民族风情和地方情趣又色香味俱佳的五色糯米饭,也恐将快要消逝了……
——我还绞尽脑汁,竟刻意到国家的乡村振兴政策中去寻找答案,我惊喜地发现那个国家所推进乡村振兴政策的表述中有一个提法是“保护生态环境,要摒弃一些单纯以人工生态系统替代自然生态系统的做法……”,因而,我希望看到,人们在生态建设及林业发展中,各地都应做到因地制宜,而不是千篇一律地搞“一刀切”呵,要善于在发展经济林木生产的同时,还应顺应自然地保留一些原生态树种,包括这“古朴仨树”。
——我再联想到自己近些年来,到外地旅游时所看到的一些枫树林景区,樟树林景区来了,我注意到它们可都是颇能招徕游客的呢,我也发现一些景区里还保存或引种有高大凛然,显得卓尔不群的楝树,那也是很能招徕游客去观赏的呢。每每看到这种景象时,都甚感欣慰并都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且流连忘返了。我想,随着社会的发展进步,旅游已成为现代社会的一种经济生产极,这种刻意栽种、保护和美化枫树、樟树和楝树等生态树种来搞生态旅游的方式和做法,也算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一种生动体现吧!衷心为“古朴仨树”还能够为旅游业发展添砖加瓦并助推着地方经济发展和人民福祉的提升而高兴、而喝彩。
…………
现在正值开春时节,我回到故乡,看到乡亲们每家每户都忙碌料理着自家山林属地里的经济林木,有的是买回幼苗来补种,有的是给前些年就已经栽种幼苗并已长成小树了的树林除草和施肥,等等。我赞赏乡亲们到处引进种植着速生高效的经济林木,并相信不久的将来一定会给乡亲们带来较好的经济收益并促进着乡村振兴。但我心里也希望自己生活中还能常常看到那些充盈着自己故乡情愫,能给我带来少儿时美好回忆的“古朴仨树”,哪怕现在回到故乡时,只能在一些非农户山林属地的边辟地方才看到它们,抑或只是到外面旅游时,偶尔还能看到它们,尤其是外出旅游时在一些生态旅游的景区景点才能看到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