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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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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0/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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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沃土

在我们的方言里喊爷爷叫“爹”,我也总是喜欢这样称呼我的爷爷。

记忆中,爹是个比较急躁的人,也是个极度讲究卫生的老人。对于生命最初的记忆,就源于小时候我们这一辈的几个孩子排成一排等候爹给我们洗脸,他总是一只手按住我们的头,另一只手拿着毛巾狠狠的擦洗我们脸上的每一寸肌肤,生怕错过了哪一个角落。我们被洗得生疼,却不敢抗议,因为爹说“脸一定要洗干净”、“一个人的品行也一定要干净”。爹会把屋前屋后打扫得一尘不染,他甚至把房子周边延伸出去很远的各条道路也打扫得干干净净,把路边的杂草铲得一根不剩,修整得像公园的小道一样平整。久而久之,爹光是讲究卫生的习惯在老家就远近闻名了。现在想来,我对衣着的整洁程度要求也定是缘于从小受到爹的影响,一定要干净平整。

听父亲讲,爹小时候家里很穷,他趁着给在地主家帮工的曾祖母打帮手的机会,凭着从地主家少爷的家庭老师那儿旁听来的知识自学成才,还练就一手好字和熟练的珠算本领,并学会了一些账务处理。解放后,因为有此特长,爹干过大队会计,后来又被安排到信用社工作,并很快提为所主任。

爹家中一共有兄弟姐妹七个,由于曾祖父去世得早,爹作为家里长子,很早就扛起了家庭的重担,在他弟、妹的眼里,爹更多时候是一个严父的形象。听父亲说,有一次我幺爹(爹的弟弟)没钱交学费,当时爹已经结婚有了小家,也同样筹不出钱来,关键时刻,他毅然决然将自己房屋的楼板木材取下来卖了钱,交给幺爹当了学费,幺爹才得以继续念书上学。后来幺爹成为了乡镇政府工作人员,还当过乡镇领导,想必在他心里,这件事情不会被忘记,有这样一位哥哥在他心里的份量自然也是很重的。

爹一向坚持公平公正,在信用社干所主任的那些年,所里的员工不管是工作还是家庭,遇到什么困难都喜欢向爹寻求帮助,员工之间有什么矛盾也都是爹出面协调解决。记得有一次,所里有两个员工闹了点儿不愉快,爹把他们请到家里来,刚来的时候其中一个女员工还哭哭啼啼的,经过爹一翻劝说调解后,两个员工都笑着满意地回去了。爹退休回到老家后,乡亲们遇上不平事也总喜欢找到他帮忙,爹也总是乐此不疲,长此以往,在老家那一带,爹就成了正义的化身。

爹对他的子孙要求很严,尤其是我们这一辈。别的不说,光是衣着上就不允许有半点不得体。他从小教育我们要做一个正派的人,不允许我们思想里有一丝歪门斜念,他教给我们“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的道理。爹告诉我们要拥有自己的真功夫、真本领,我至今都眼前时常浮现小时候,按照爹的要求,我和弟、妹们坐在门口练字、练珠算的情景,他是多么希望我们都能掌握一项生存的基本技能。然而随着时代的变迁,算盘早已不再适应当今社会,我们也不必再苦练珠算技能,但我们几个孩子在往后的学习、工作和生活中一直保持着当初习字、练珠算的那种刻苦认真的精神,多年以来,这种精神带领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人生的难关,坚韧地存活于这个世界。

爹是几十年的老党员,“共产党”三个字在他身上烙下深深的印迹。三峡大移民的时候,老家那一带要搬迁,爹不满意上面规划的地点,认为地块属于滑坡地带,为此他意见提了好多次,镇上移民办也去了好多回,我们劝他少管闲事,有我们还愁不能安度晚年?可爹不听,反而大发雷霆“你们懂啥?这不是小事情”。他还是一意孤行,最终,爹的意见没被采纳,移民建房按原计划进行。后来那里真的滑坡,爹多次上访无果,直到那年夏天他突然查出肺癌晚期,短短几月就离世,这件事仍没有下落,爹始终不能释怀,带着内心的不平与遗憾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猝不及防的我们,空悲切。一直到三年前,那里的滑坡终于得以认定,居民们的搬迁补偿也终于到位,那一刻我在心里直呼“爹呀,你看,这世事终于如你所愿!”,然而只可惜爹已永不能归来。

爹退休在家的日子总是爱养些花花草草,种这样那样的果树,喜欢四处走走,活动筋骨,少有伤风感冒,六十多岁了精神还极好,查出癌症晚期无疑对我们是晴天霹雳,我们不知道万恶的癌细胞是何曾几时钻进了老人的身体,放肆疯长。爹去世后好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沉浸在深深的悲痛和愧疚里,在我们看来,爹的离开,倒下的是一座大山!所幸的是,每每想起爹,我们眼里就会有泪,心里就会升起一股暖流,爹的品行和精神就像一方沃土,不断滋养着我们的思想和灵魂,直至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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