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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江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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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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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岁月的深处谛听土地的呢喃之语

——散文集《触摸呢喃的土地》后记

美国著名的女作家兼画家娜塔莉·戈德堡在《写出我心》一书中论述:“写作是一种释放心灵的修行。”佛教文化认为,人活着就是一种修行,内心所承载的就是一种风景,一种信仰,灵魂中所绽放的便是一种精彩,一种图腾。我是一位俗人,我活着,我手中的笔也活着,活在故乡的山水里,活在脚下浑厚而朴实的土地里。

我不知道自己今生是否在修行,也不知道自己的信仰是什么,灵魂的图腾又是什么。中学毕业后,我便外出打工,曾上过脚手架,钻过砖瓦窑,进过石料厂,也曾当过代课教师,作过媒体编辑,在农村基层政府干了23年编制外的干部,而后一边种庄稼,一边搞农技服务和开展农资经营活动。我忙忙碌碌地挣扎在黄土地上,用笨拙的双手兢兢业业地在有限的空间里挖掘和采撷维持自己生命的蛋白质、维生素和盐巴,用浅薄的思想在自己能力所及的世界里,码一些带着自己微弱体温的文字。一晃眼,五十多个朴拙而又孤寂的沧桑人生已像裸露在烈日下的冰块,被时光的锋芒无情地消蚀掉了,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脚下的土地。就像庄稼人的故事,从泥土地里一天天地生长出来,最后又与枯枝和落叶一样纷纷凋落,悄无声息地回归到土地上一样。

自从自己的双足踏进这个世界,我每天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除了那灿烂的太阳,便是无垠的、广袤的土地。我常想,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浑厚的土地更厚重、更实在、更稳固,且更有坚不可摧的依靠感和安全感的事物了。天空虽然辽阔,但很缥缈。大海虽然浩瀚,但太深邃。我不能拥抱,更不可踏踏实实地依靠。而土地就不一样了,她如母亲宽阔的怀抱,又如父亲嶙峋的肩膀,无论任何时候,当我们身心疲惫的时候,我们都可以懒洋洋地十分惬意地与他们相拥,并开开心心地与其相融为一体。著名诗人艾青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我是一位敏感的人,常常为绵延在这土地上的一个个凄婉美丽的故事热泪盈眶,而我的笔尖也为这片热土流下了一串串歪歪斜斜的珠泪——那是我潜意识里喷涌而出的心灵的“岩浆”。

在熙熙攘攘的社会群体中,我是一个孤独而又渺小的个体。我的存在,如同一株纤弱的艾草,将根系扎进黄土地里,既向土地真诚地索取,又以自己微弱的力量拥抱土地,呼唤土地,向土地奉献一缕微乎其微的绿荫。

我出生在渭北旱原箭筈岭余脉麦峪梁下的山沟里,这里流传着春秋时期先贤燕伋尊师重教的美好故事。我常常站在山巅遥望玉带似的千河从关山逶迤而来,穿越这片土地,把这里一山一石、一草一木的精气和灵气绵延到了远方。麦峪梁下冬暖夏凉的土窑洞,温暖的土炕,坑坑洼洼的土院,崎岖的泥土路,以及那生长麦子和玉米的黄土地成为我人生或平淡、或精彩、或欢喜、或哀愁的全部内容和注解。因此,家乡的土地成为我生命中至真至美的圣地,就像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顶礼膜拜的圣地耶路撒冷浑厚的土地一样,这种热爱和尊崇是那些长期陶醉于钢筋混凝土森林里的人们所不能理解的。我孤独地穿行在家乡的四季里。阳春,我躺在鲜花烂漫的土地上,触摸土地的胸膛,谛听土地的呢喃呓语;仲夏,我汗珠子落地摔八瓣儿,从土地的怀抱里欣喜地收获亮晶晶、沉甸甸的麦子,蕴藏一家人一载的温饱和欢乐;暮秋,我用铧犁一寸寸地剖开土地,品茗着泥土的清香,将希望和憧憬小心翼翼地播种在柔软的时令里;隆冬,我惬意地安卧在温暖的土炕上,反刍和咀嚼这一载丰裕而滋润的光阴。长期与土地厮混,我的思想和文字里落满了厚厚的草屑和泥土沫,但它们不是狭义的尘埃,它们是孕育生命和哺育世间万物的地宝精华。

土地是有呼吸、有灵性、有思想和感情的物什。每逢秋日的早晨,在苍茫的黄土高原上,游弋着空灵而缥缈的薄雾,将农舍、山峦、古堡、庄稼、田野掩映在其中,如诗如画,如梦似幻,那是氤氲在天地间的可呼吸可触摸可亲吻的新鲜地气。天聚风云,地孕灵气。天地有灵,人接地气。1976年三位伟人离世,唐山发生大地震,在我的家乡麦峪经常听到大地深处地牛低沉的哞哞叫声,声音深沉而雄浑,响彻整个天宇,且不断反复。人们朝着声音的方向寻去,但当人们靠近的时候,声音似乎又出现在另外的位置,那喃喃的叫声似很遥远,又似近在咫尺。

小时候,我站在麦峪沟内,对着大山喊:“我爱你!”大山回应:“我爱你!”我又喊:“你是谁!”大山应到:“你是谁?”我问父亲,谁在跟我说话,父亲说是崖娃娃。我又问崖娃娃是谁?父亲说是山里的土地。土地孕育了我,塑造了我,给了我鲜活的灵魂和思想,又在冥冥中形影不离地陪伴着我,呼唤并呵护着我。于是土地成了我在梦呓中念兹在兹的灵物。我常常在身心疲惫的夏日,慵懒地躺在大地上,感知大地温馨的体温。我在风清月明的秋夜,静静地聆听土地的呢喃絮语,以及秋虫此起彼伏的吟唱。有时,我还不由自主地伸出自己那双既握锄头又握笔杆子的双手来,去触摸大千世界那温润、朴素而又坦坦荡荡的土地……

寒来暑往,我被内心那根灼热的念想牵引着,穿越时光每缕灿烂的经纬,用自己的爱心,用那支经常噙满热泪的笔去触摸山水。我被陶醉在绮丽的千湖夏韵里,乐而忘返。我走进野河山,被贵妃梁那鲜嫩的绿、明媚的绿、柔软的绿所淹没。我品读麦峪,咀嚼麦圣的经典传奇。我触摸隐伏在南山深处的梁武城,重温梁武帝萧衍化险为夷的历史烟云。我漫步在周礼之乡扶风,将一座美丽的城堡安放在自己的内心深处。我穿行在燕伋墓前的阳光里,聆听春秋时代叮咚作响的青铜编钟和墨香扑鼻的竹简之声。我在心灵的灯塔照耀之下仰望至圣,讲述朴实的父亲扛着“大山” 悲壮前行的故事,我敬畏那独舞在金城之巅的“文字侠”兰必让先生孤独而辉煌的人生,诠释老报人史天路老师氤氲在我心灵深处的感动。时如电光,过往的日子已被沧桑的年轮碾碎,我俯拾时光的碎片,在心灵深处呼唤关于卖春联、关于母亲的小拧车,以及冬日温暖的火盆、千阳石夯歌、乡言俚语的温馨记忆。我踩着脚下厚实的土地,迈着蹒跚的脚步,行走在风和日丽的春秋里,忘情吟咏阳春之妖娆,野蒜之幽香,望鲁台之厚重,西凤酒之典雅,青春之精彩,党旗之绚丽。

我在写作的同时,也经常将目光潜进文山书海里,去汲取那锦绣的文韵和墨香。作家们用心血浇筑在书籍上的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文字如同活着的精灵,又如同老乡们播种在田野上的一行行、一株株麦子,呈现出金灿灿的、成熟的光芒。我被这光芒灼得热血沸腾,不能自已,随斗胆激扬这文芒。于是,我“用灵魂去解读著名作家冯积岐那山那情中流淌的故事”(《挂职日记》漫议),去掂量作家吕向阳军旅美文《粘鼠剂》的阳刚之气和雄浑分量,去触摸史天路先生《微澜》中凝重的精神脚印,也曾走进自由写手野山飘逸和放达的文脉中,去谛听文字深处发出的如泉水般甘甜的叮咚之声。

日月经天,江河行地。这美丽的土地依然是那么伟岸,那么鲜活,那么厚重,我满含热泪触摸着这呢喃的土地,我的内心竟是那么澄澈,那么甜蜜,那么温馨。虽然我的双手是那么笨拙,我的文笔还缺少深沉的力量,写作手法还是那么呆板老套,但我的双眸是明净的,我的内心是灼热的。我把自己温馨的记忆汇集成一册,奉献给大家,请各位方家雅鉴并斧正,在此真诚地感谢程海和王宝存先生为此书作序,以及史天路老师欣然题写书名。让我们在这个火热的时代共同去敬畏、去触摸并礼赞这片浑厚的热土吧!

(首发于2021年12月18日《台湾好报》“西子湾副刊”。《触摸呢喃的土地》一书由团结出版社2021年7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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