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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材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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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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墩头——千年土墩的流变

如果把墩头比作一艘船的话,那村头那棵罗汉松就是杵在船头六百年的定船竹篙。

中华大地上的古村落,大体有这么两种,一种是轻松被埋在平凡里,一种是轻松被人记住。墩头,就是那种让人过目难忘、沁着岁月包浆的旧器。

导航无私地将我带到位于浙西航埠镇北3公里的墩头村。

在离国道线700米的地方已经接近目的地时,突然出现了三个池塘,池塘边上是一颗巨大的樟树,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立即停下车。拐过大樟树是一栋古建筑,很意外,门旁一溜的牌子——墩头村委的办公地点就设在古建筑里。一百多年,三百多平方——这太奢侈了!我心里惊叹道。

元芳,你怎么说?

村书记翁元芳为我们撩开了千年古村落墩头的神秘面纱——

千年土墩的流变

千年之前,北宋咸平年间(公元998—1003年),那时候的常山江边,都是一望无垠的平原,土地肥沃,非常适合庄家生长,但是每年春天一旦遭遇连日暴雨,必有洪涝。江滨偶尔有块突兀土丘,不为洪水浸漫,倒是适宜百姓聚居。土丘当地人俗称为墩,顺理成章就将此地称作“墩头”了。当时的衢州是个府,有位原籍福建崇安的翁彦诚担任衢州府通判(副市长),到墩头视察时发现了这块风水宝地,就叮嘱家人,自己身故后就埋在此地。

数年后,翁通判积劳成疾,鞠躬尽瘁,病逝在任上。家人遵照他的遗愿就将他埋在了墩头。儿子翁时造是个孝子,父亲突然病故,令他悲痛万分,就在父冢前筑室陪伴,这一守就是一辈子。他也因此开启了翁氏在墩头千年的生息繁衍,耕读传家。

墩头村大约在唐朝就有了,那时隶属信安县,后来称作西安县。到了宋朝归属临江乡,村中以翁氏卜居最久,始祖就是这位衢州通判。元、明、清以后,皆属临江乡。民国、解放后至1983年一直属航埠乡,归衢县管辖。1984年至今隶属柯城区航埠镇。

该村现有人口1689人,耕地面积900亩,大部分都种植柑橘。人多地少,是墩头村无法逾越的一道鸿沟,所以很多村民走上了学手艺之路。这个村之前女的学裁缝,男的学泥水、木匠、篾匠的特别多,尤其是泥瓦匠几乎家家户户都有,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建筑村。

2017年,墩头村被评为省级文化村、省美丽宜居示范村、省三A级景区旅游地。

三足鼎立的宗祠

浙江的古代民间,似乎特别热衷于建造宗祠,尤其是衢州,在乡下几乎每个大一点的村庄都建有祠堂。这可能与孔庙南迁不无关系,因为祠堂里供奉的祖先,是宣扬儒家思想和展示家族威权的神圣阵地。

翁氏族人在墩头经过数百年的打拼之后,积累了相当的财富,开始大兴土木,怀念祖先。明末清初,他们建造了一所相当规模的宗祠,就是我们今天看到的翁氏大宗祠。

翁氏大宗祠位于墩头村的中心位置,气势恢宏,先声夺人。门前是一个1300平方的大广场,十分开阔气派。难怪墩头村民对规模远小于自己的北淤蓝氏宗祠能评为“国保”,一直愤愤不平。

据大宗祠门楼牌匾上文字记载,翁家大宗祠始建于明末,清康熙四十年建门楼,咸丰元年重修。大宗祠坐北朝南,砖木结构,三进三天井五开间,总面积为957平方米。祠堂主体为硬山顶。门楼为重檐歇山顶,前厅明间设戏台,戏台为抬梁式构架,顶棚设八角藻井,井内绘的是龙凤呈祥。据传戏台前梁下方压着一条鲤鱼,是墩头潭中的鲤鱼精,省得它出来作法祸害百姓,确保一方平安。

祠堂中间天井两侧为五架梁四间一层过廊。明间为抬梁式,前后双步,次间为十架梁,稍间为穿斗式结构。中厅和后厅之间分别设两小天井,后厅为混合式构架。

整座建筑做工精细复杂,结构运用多种构架,多种屋顶、多种雕刻技法。大宗祠规制宏大,为江南典型家族祠堂,现为市级文保单位。

老树发新芽。大宗祠绝大部分时间闲置着,墩头村大量外出务工人员,留守儿童一直是他们的心头之痛,特别是放学后的“真空时段”,大多孩子“独守空房”往往最容易滋生事故。村里就在大宗祠里组建了一个“放学来吧”,招募有一技之长富有爱心的志愿者,以无偿服务的方式,对留守儿童放学时段进行管理和辅导,真正解除了外出家长的后顾之忧。

比较于大宗祠,墩头村尚有村西的上房厅、村南九房厅等宗祠建筑,构成三足鼎立之势。这些房厅应该是翁氏大宗祠的分支机构,大约的功能,一般的祭祀在分厅,一年之中重大祭祀活动全体族人聚集在大宗祠。

日月湖的变迁

初次来墩头村,老村南边的日月湖非常让人诧异。墩头村北临常山江,江水自西向东流,可村南边的日月湖地势东高西低,湖水清澈,是引入常山江的活水,这水居然可以倒着流,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元芳告诉我,这是个错觉。是因为横亘在湖东部的两条路地势较高,而西面道路较低,实际上日月湖的湖底湖面与常山江是一致的:西高东低。才可以将江水引入,西进东出。

之前的日月湖就叫墩头湖,无非是几个塞满淤泥的臭水塘。2015年,村里开始整治,将湖中淤泥进行了掏空清理;在上湖新造了湖中小岛。三个湖的湖岸全部由鹅卵石磊砌,沿湖还新建了行人游步道,在上湖南面修了清水平台及游船停靠埠头,周边配套建了公园、游泳池、农家乐。湖畔栽植了银杏垂柳,进行了亮化。

建好之后的墩头湖从东高处往西低处看,中间横着两条路,正好是一个“月”字,从低处望高处看,因为视线缘故,中间两路重叠成一横,正好是一个“日”字,于是有诗人发现并命名为充满诗情画意的“日月湖”。如今改造后的日月湖,杨柳依依,湖水清清,巨樟成荫,孤岛相连,成了一个优美的风景点,是村民休憩游玩的好去处。

古庵连着传说

相传很久以前,常山江大涨洪水,一女子不慎跌入水中,大喊救命,江上渔翁正在打鱼,听见呼救声,便奋力划船过去相救。只见女子一边扑腾,一边还紧紧抱着一个精致的木匣子死不松手。渔翁猜想匣子中应是宝贵之物,贪念顿起。他趁女子趴在船沿放下木匣子准备攀船之际,用竹篙将该女子挑落江中,致使她溺水身亡。

渔翁因此得到一大笔金银财宝,盖上高楼大厦,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因为做下亏心事,他反而没有从前贫穷时那么快乐了。整日心神不宁,身体状况也每况愈下。家人问明了原因,就为渔翁赎罪。他们在墩头村东头为逝去的女子盖了座水月庵,作为经堂,整日诵经,为她超度亡灵。又在水月庵门前种下罗汉松,将其视作为墩头村的定江神针,企盼江水从此不再泛滥成灾,让死者安息,让村民能够过上平平安安的生活。

可惜这么一座古庵,在六十年代末文革时惨遭毒手,以破四旧名义砸毁了。幸好本世纪初,墩头村一帮笃信佛教的老太太们,自筹善款,在原址上依照原墙脚开始兴建。前前后后修了四年,所用木料砖瓦全是老房子拆下的旧料,愣是恢复了原貌,也真正展示了建筑村匠人们的高超手艺。

身是菩提树,已非凡草木。水月庵门前那棵经历了六百年风雨的罗汉松,苍古娇健,树瘤累累,一直不离不弃,陪伴着水月庵的兴衰起落。古松并不孤单,在它前方还有三颗古樟树,默默与它遥相呼应了500个年头。

“無”字老格局如何破茧

大约从七十年代末,墩头老村随着人口激增,已经无法满足居住条件,遂在日月湖的南面建房发展成新村,到了现在已有半数的村民居住在这里。这无意对老墩头起到保护作用,能够让我们在今天看到一个基本完好的古村,一个拥有200余栋老房子的村落。

从空中俯瞰墩头,古村落结构布局是三横四纵,呈现出“無”字形。一撇,是墩头村通往东邻毛村之路;三横由湖滨路、横向街巷和沿江堤坝组成;四竖无疑是村中纵向通往江边的四条古街道;四点正好落在江滨四个埠头上。常山江流经墩头村,形成的自然江段,至此江面豁然开阔,水深成潭,沙鸥翱翔,鱼跃水面。“墩头自古繁华”,这里曾是古代常山江一处颇具规模的水路航运码头和货物集散中心。

见证了墩头88年沧桑巨变的翁世玉老人,在240米的老街上如数家珍:古埠上来原来有一个凉亭,下面有横档供人休憩。左右两边都是地主的豪宅,过去西边是豆腐坊——现在是第三代传人余玉民的住宅,豆腐坊连着的南货店还是余家的。还有猪肉店、棺材铺、烧饼店、中药房......或深宅大院,或木板门店,至今还大量完好地保留着当年的模样。

周庄、乌镇、宏村,乃至丽江、凤凰、大理,那种原始的气息已经被破坏殆尽了,而在墩头,你依然可以看到最古老的豆腐作坊,闻到最熟悉的油条味。那些在大宗祠门前晒稻谷的,那些坐在门槛上剥豆荚的,那些拎着火熜在墙脚嗮太阳的,那些挑着盒篮匆匆蹩进曲巷的......

常山江两岸正在紧锣密鼓改造防洪堤,我就想,就航埠段而言,可否沿常山江从北淤到下淤头打造一条二十里沿江风光带,盘活整段江的旅游资源?那么振兴美丽乡村,就会像一股润滑剂,将“無”字的格局注入全新的活力:

早晨在北二参观蓝氏宗祠,跳一支畲族民族舞,然后高喊一声航埠腔:“娜妹少瓜我,嘎侬里推俺”(妹妹要过河,哪个来推我)跳上船,从蓝家埠头出发,任意选择:舢舨、竹筏、木排,体验一把当年放排工的艰辛,看鸬鹚潜水捕鱼。至墩头,一场秋雨打湿的青石板,在古街上自己磨豆腐、炸油条。或风和日丽,或烟雨朦胧,继续下行,观尽两岸橘林:“花朝香雪弥空,果熟金星缀碧。”......转眼就到了严村古樟树群。大树底下好乘凉,听风吹过樟树叶子沙沙细语;抛一支鱼竿,凭吊先贤严子陵先生。航埠、曹门、缪村三地有明清两季的孝节牌坊,足以让人流连怀古;万川的防空洞、中国最早的茶叶研究所都是不错的选择,最后在下淤头上岸,那感觉一定是穿越时光隧道般的,抬眼处:最原始最淳朴最原汁原味的埠头,厚重的鹅卵石,长长的台阶,巨樟如盖,凉亭如鹰,累了,歇一下,自己钓来的鱼、亲手做的豆腐、农民种的青菜、炖个家鸡补补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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