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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材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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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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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过 西 区 草 原

    夜已深,天空中下着霏霏细雨。一顿海阔天空的闲聊后,送走了朋友,车子在衢江大桥头向左拐了一个弯,正好路过西区大草原。刮雨器疲惫地左右摇摆,越过车窗,我能嗅到专属自己的气味。

     西区,特别的空旷,空旷的夜空,特别显得寂静。四周空无一人,我喜欢雨夜,尤其是独处的一个人的雨夜——来得正好,便随着性子,将车子泊在路边。

雨一直下,不大,我带着伞,不想撑开。我喜欢小雨落在发芯里的感觉,带着一丝的凉意,莫名,会沁出一种伤感惆怅的情绪,向周边漫散开来。

有人讨厌寂寞,有人害怕孤独,但我,在寂寞的时候拥抱孤独,在孤独的世界里信马由缰,任意驰骋:喜欢不喜欢的,厌恶不厌恶的,高尚或者卑鄙的,无人阻止,肆意妄为。我经常沉浸在孤独的自我世界里,孤独,在我的心里是不朽的。

草尖上结着水珠,在路灯的映照下,有点像女孩眼睫上凝结的泪水,我见犹怜。也许下雨的时间很长了,脚踩在草坪上“咕咕”的响,能够让人充分感受到草坪饱胀的雨水。从草坪的制高点向东望去,是衢州的老城区,原来的标志性建筑电信大楼,在雨雾的遮掩下朦朦胧胧,事实上整个老城区看上去都有些迷蒙。倒是石梁溪两边的路灯,倒映在水中反而更清亮。

在这样一个寂寥的深夜,淋着小雨,最能够引发思绪翻飞——

我在这个叫做“衢州”的小城整整打拼了三十年,三十年里流着咸湿的汗水,汗水里混合着泪水和欢笑。这座城市看着我成长,我见证了这座城市的变迁。那时候上下街窄小脏乱,却拥有彩虹般的梧桐,夏天绿荫如盖,秋天满地落叶;现在的街道宽敞整洁,却满足不了汹涌而来的车流。那时候孔庙里的古树上栖息着猫头鹰,晚上的叫声很凄厉;现在孔庙的后花园有人工饲养的孔雀,绽放的彩屏很魅惑。那时候水亭门外有埠头,只消花上一毛钱就可以坐船到对岸去游泳:因为河水总是一半儿清一半儿浑。现在的水很清很深,名字也改了,叫“信安湖”,不能游泳,只见游船。那时候千塘畈是一片稻田,后来变成了一大片房子。西区则是一些荒丘和工厂,现在是高楼林立。远一点,还有鹿鸣山,那里曾经是一穴穴排列整齐的墓冢,有人在墓碑的后面镌刻着“一生挚爱”。现在叫鹿鸣公园,秋天开着灿烂的格桑花,冬天梅香薰满山坡.......那时我很天真,天天干着临时工,最苦最累领着正式工一半的工资,却幻想着有朝一日能真正“当家做主人”。后来开了一家小店,后来搬了无数次的家......再后来,我有了我的妻女有了我的家,我也从一个莽撞青年变得鬓角染霜,就像峥嵘山上的银杏叶,青葱过后正在泛黄。我和城里人并肩住在单元楼里,开着私家车撒着塔西佗式的闷气......我在这个城市里慢慢老去。

我在这里夹着尾巴,我在这里扬眉吐气;我在这里热恋,我又在这里失恋;我为它付出很多,同时也得到很多;我努力掬起一捧水,水却从指缝里漏走,我听见天皇塔翘檐下的风铃——很美,却挽留不住.....挚爱总是交织着怨恨,正如我脚下的草原波澜起伏,有背阴也有向阳,没有呼伦贝尔大草原那么广袤那么葱茏,却整齐如一没有枯黄,一年四季芳草萋萋。白天可以携儿带女放飞风筝,晴朗的夜晚可以依偎在爱人身旁看流星陨落天际——但我突然想,如果一个人能在这个草原上像泼妇一样满地打滚,然后嚎啕大哭一场,让泪水成为暴雨洒满草地,那一定是十分恣肆十分痛快的,但是我做不到,有种东西暗暗牵绊着我。

雨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就停了,天上乌云的旁边出现了一弯新月,一会儿出来,一会儿藏在云朵后面,原先迷糊的夜空渐渐清晰起来,天气骤然冷下来,通常,明天应该是一个晴天。

夜更深更静了,马路上偶尔驶过的车辆,轮胎卷起积水的声音,有着粘连般的磁性,仿佛是这个城市含着口水熟睡的酣声——晚安,衢州;衢州,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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