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的,像李白和苏东坡估计就没有资格,他们两位太过豪放,什么事都想大声吼出来,什么心思都藏不住。而古代最有资格暗恋的要数婉约派词人柳永了,他的“为伊消得人憔悴,衣带渐宽终不悔”就是最好的佐证。现代诗人戴望舒也是极有资格的,他常常撑着油纸伞,在雨巷的转角,等待那个“丁香一样的姑娘”;还有他一直念叨的“说是寂寞的秋的清愁......我不敢说出你的名字”,分明正在暗恋着某个姑娘。
通常暗恋的人,性格都比较忧郁,有点小自卑,什么事都放在心里,不轻易敞开心扉与人倾诉,这很容易让人误解成有“心机”,这两者显然有质的区别。有心机的人,总在心里盘算着如何算计他人,从中获取利益;而有暗恋情结的人,只会在心里默默的傻傻的爱着那个人,羞于启齿。
最容易产生暗恋的年龄应该是情窦初开的懵懂少年,朦朦胧胧似懂非懂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我上初中那会就暗恋过一个女孩。自然,她长的十分的好看,如果做个形象的比喻的话,就是很像章子怡,不,不,不是现在老于世故的“国际章”,是她刚刚出道时那个青涩的小章子怡:瓜子脸,小小巧巧的身型,梳着两根小辫子,未开口说话脸先红了,让人格外的怜爱。
我们班的男同学都比较坏,喜欢漂亮女孩就起哄,在下课的间隙,一帮人你推来我搡去,尽往漂亮女孩身上推。我那会特别胆怯,所以常常被当做推搡的靶子。许多人往往庸俗地以为男人都喜欢揩油吃豆腐——那一定不是针对所爱的人。事实上,你要是真正喜欢一个人,有点想法也是极单纯的,不会夹杂一丝一毫肮脏的邪念——至少我是这样想的。春心只在自己的内心荡漾着,一边生怕伤害着她,一边多么想很近很近地看看她娇嗔的嘴角。
她的成绩并不好,就坐在第一排的窗户底下。每次上课,老师点到她的名,让她回答问题,不管懂与不懂,她从来不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站着,绯红了双颊。不知老师是否有意责难她,总是不断地提问不断地让她回答......终于,她受不了了,退了学,再也不回来了,回到了她的小山村。可怜我不明就里,痴痴的等,日复一日,终究没有等到。
后来我拐了好多好多的弯,才打听到她已经休学了。
我们家住在一个大镇上,每年的深秋,当田里畈里到处都翻滚着金色的稻浪时,就会举办一场盛大的庙会来庆祝谷物丰收,四乡八邻从各个方向像潮水一样涌入。她也来了,赶了一整天的集,采购了自己最心仪的发卡和头花,美美的回家去了。在回家的路上,她一定会经过我们家的田边。我与她尽管同了一年的学,却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远远的看见她来了,心里就格外地紧张,一面是渴望她的光降,一面却惧怕她的来临。慢慢的近了:二十步、十步、五......心提到了嗓子眼,脸胀成酱色,她也许早已看见我了,从路的另一边轻轻巧巧的就飘过去了。我只看着属于我这边的泥路和自己的脚,连余光也不敢斜瞟一眼。估摸着她已经走远了,才敢回过头去:
娇小的背影后面,两根辫子在瑟瑟的秋风中荡来荡去,撩拨着我的惆怅,越走越远,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在暮霭笼罩的旷野中......
爱一个人心会痛的,如果你心里没有痛过,那你一定没有真正爱过。
之所以一直没有表白,除了胆怯外,还有几分自卑。没有一个足以匹配的英俊外表和富裕的家境,又没有一番轰轰烈烈的事业和值得夸耀的地位。
终于,她早早成了一个木匠的新娘。若干年后,我也有了自己的妻。但思念是无边无际的海洋,痛着的心依旧还隐隐地痛。尽管天各一方,没办法倾诉,没办法排遣,在一个个寂静的深夜,我就把思念写进日记里。是用极潦草极文言的文字记录的,潦草到文言到自己在日后翻阅日记时都不知写了些什么——好在,我已把她深深的烙在了心里。
我很惶恐,不知道这样做,对于妻,是否道德。
多少韶华在岁月的长河里浸成了青苔,特别在孤寂的午夜,思念依旧像疯长的野草,无法遏制。
每天的太阳如期从东方升起,我还是一切照旧。曾经千万次地问自己,为什么不表明心迹——就像诉说一个古老的故事一样?
也许,不想见到已经染霜的双鬓,也许,不想见到眼角新添的鱼纹,也或许,不想在宁静的池塘里无端激起层层涟漪......
一切的一切,倒不如守着原本藏在心底的那分美好:
夕阳下,那个瘦弱的女孩远去的背影,两根辫子在缠绵的秋风中飘荡着,渐渐地,渐渐地模糊在苍茫的暮色中......
那是藏在深窖里的女儿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