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母亲留一盏灯

住了十多年的多层平房，再买房的时候，就觉得错层好看，尽管只有可怜的几个台阶，大约是破了常规，就觉得有新鲜感。等到老母亲来住了几天，才发现错层不适合老年人。

母亲晚年身体健朗，喜欢一个人独处，她平时住在乡下的老房子里，偶尔，随着性子到各个子女家轮流转转。

转到我家时，本来可以睡书房的，我特意安排她和女儿同睡一个房间。因为在女儿很小的时候，那时房子小，她要和女儿一起睡，我们不让。也不知哪里听来的谬论，说小孩和老人睡在一起，精气会被老人吸去。母亲为这个生气了好一阵子，还好，这一页被她自己的“亲生冇怨”轻松翻过去。她说你们几个小子，小时候天天和奶奶睡，也没觉着被吸去什么精气啊，照样活蹦乱跳。

女儿房间里没有单设卫生间，晚上起夜要到客厅旁的公用卫生间，这样就不太方便。母亲尽管身体硬朗，但毕竟耄耋老人了，还有好几个台阶，我就很不放心，就一直想有什么两全的办法。母亲不识字，对城里的生活设施又不太清楚，甚至常规的开关装哪都不知道，教她呢，老人家接受能力比较差。那么，其实晚上是可以开着灯的，但是房间里开着灯太刺眼，显然是睡不去的；将台灯调暗，置于地下，又照不到其他地方；客厅里的灯又太亮。还好，在客厅与房间的平台上有一盏射灯，原先是女儿弹钢琴时用的，橘黄色的灯光，很柔和，给人温暖的感觉。母亲笃信佛教，那圆弧的光晕有些禅意，下意识里它似乎能护佑老母亲。这盏灯正好处在房间、客厅和厕所三者之间，这样，只要房门开着，亮着灯，那么起夜就不用开其他的灯了，基本能看清所有路径。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夫妻俩的房门也开着，怕万一有个闪失，可以及时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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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里，隐隐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睁眼一看，果然是母亲起来了，她佝偻着身影移过房门，蹑手蹑脚跨下台阶，一脚踩空，“哎哟——！”我大叫一声……梦醒了，我惊出一身冷汗，坐在床头唏嘘吁叹。

窗外，是一轮皎洁的明月，秋风吹过静静的栾树——母亲过世已七个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