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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材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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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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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瓣苹果

有一瓣苹果吗?把苹果说成一瓣是有悖常理的,但在特殊的年代里,它确实是神一般的存在。

苹果是极普通的一种水果,最有名的大约要算新疆阿克苏和山东烟台的了。现在交通发达,运输便利,甚至还有足不出户的网购,物美而价廉,服务真的是贴心到家。但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南方,苹果绝对是个奢侈品,不是干部家庭大约轻易是见不到的。要是在乡下,那更是稀罕物。很多人对苹果的了解,多半是从书本上得来的。

七十年代初,那时我们村还没有装电灯,一家人吃过晚饭,母亲交待今晚都不要出去玩,有好东西分给大家吃。我们几个小鬼就流着口水巴望着,围在桌上煤油灯打闹,奶奶架着老花镜捂着飘忽不定的火苗在剪灯花,姐姐们捻着棉纱线。母亲洗过碗筷,抹干桌子,在八仙桌上搁上一块砧板,摸黑到房间里拿出一个又红又圆的水果。母亲告诉我们,这个就是烟台的大苹果。她在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稍微冲了一下,没有刨皮,然后按人数切成大小一样的九瓣。苹果刚刚拿出来时,能够闻到一点的清香,现在剖开了,几乎是满屋芳香了。我们每个人分到一小瓣,之所以说它是一瓣一瓣的,实在它的形状有点像掰开的柚子,带着弧形,外厚内薄,每块均匀。

多么可怜,一个苹果分成九份,能有多大啊?我们去掉苹果籽,几乎不敢下口,要吃,一口就能完全吞没。还是先放鼻子底下闻一闻,嗯——真的很香,说不上什么气味,反正大概就是苹果特有的清香吧。从香味里我能基本推断它的味道,应该有点酸还有点甜。再用舌尖舔一舔,小心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咬,松松脆脆又酸又甜,水分很多,果汁四溅,太可口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水果,照说我们乡下尽管穷,但水果基本上能吃到,什么梨、桃、杨梅、杮子,但从来没有偿到过这种口味的水果,大约因为少,才倍觉珍贵,一辈子都记得这个味道。

当时的我们家实际上连饭都吃不饱的,哪能有这么奢侈,买苹果,根本就没钱,那是大姐从外地寄回来的。大姐已经出嫁,姐夫原来当兵,后来转业到长兴煤矿当了工人。为了能够多挣钱,他主动要求下井。我们不知道下井工人是一个什么概念,也不知道究竟有多苦多累多危险。姐夫就告诉我们,有一次有个领导来视察煤矿,那时领导时兴将钢笔插在上衣口袋里,大约一个是显得有文化,另一个显得有派头。结果在井口探望下井工人时,插在口袋里的钢笔不慎滑落。那时的钢笔很重,正儿八经用钢做成的,“哧溜”一下,几百米的深度,那钢笔就像一颗子弹向井下射去,穿过下井工人的头盔,直接插入脑袋——可怜姐夫的工友就这样死于非命。

我们那时家里太穷了,兄弟姐妹众多,大多是未成年的,家父又刚刚去世。大姐特别懂事,特别顾家,而姐夫那时已经和家里分开,只一个人,又格外听大姐的,所以有什么好吃好用的都往娘家寄,我们就天天盼着邮递员送来包裹单,有时候是几卷毛线,有时几件旧衣服,有时只有半包麦乳精……这一切就构成了我们对童年最珍贵的回忆,一辈子,即便当岁月老去,这种记忆也从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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