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比这个时节稍早一些,我从乡下舅佬那里移栽来了四株蜀葵。
舅佬家在杜泽的农村,我觉得杜泽的农民特别富有诗人的气质。那里的农民喜欢在房前屋后种着许多花木,最多的就是一丈红,学名蜀葵。紫红的,玫红的,粉红的,黄色的,还有少量粉白相间的,走过路过都能看到,或探出墙头,或独立墙脚,高高瘦瘦,有着玉树临风的意味,绝无旁支,一干通天,叶子宽大,硕大的花朵就附在主干上,迎风摇曳,无端的就觉得寓意很美好的意思,让人好生羡慕。我就寻思,看看有没有熟悉的人家,肯送给我一株的。
这种蜀葵有极强的生命力,用土话说就是比较“烂贱”。路边有好一些是野出的,大约是花籽落在某处,来年就茁壮成长了。舅佬扛起锄头,不管三七二十一,远离农舍,找到几株没人管的野种,深挖了四株,连带了好多的泥土,根部包裹着塑料袋。舅佬说怕它换了环境水土不服,这样容易成活。
我把它们驮到家,就一一种在我们小区门前的荒地上。因为那蜀葵太细太高了,为防止它们被大风刮倒,还给它们在旁边打了木桩系住,天天给它们浇水。
过了三四天,那干杈中间就凸出了小小的花苞;再过两天它就次第开放了,那主色原本是粉红的,在最里面却多了一晕的深红,深红的中心是一束黄色的花蕊,小玉米似的,煞是可爱。那深红是从中间漾开出来的,一浪一浪,向外波动,深红变浅红,越来越淡,越来越淡,非常有层次感,很像画家晕染在生宣上的花卉,浓淡相间,漂亮极了。
这样的花谢花开,延续了四年。
去年夏天,市里要创建全国文明城市,需要对每个小区进行整改,我们小区就开始全面整顿,将那些杂草菜蔬不规整的花草全部铲除,全部统一改种沿阶草,我的这些蜀葵自然就在劫难逃。挖掘机挖过之后,为防止他们复发,还特意将花草连根须全部筛出清理,尽管心里有多不舍,但毕竟“创文”的大局更重要。
这事也随着时间推移,慢慢淡忘了。
前一阵子,在遛狗时发现,就在原地竟然长出几株矮矮的宽叶蜀葵,几乎不敢相信,但细细观察真的就是蜀葵。没几天它就在风吹雨淋中蹭蹭的长成半人多高了,而且还缀着很多花蕾,这太意外了!再过一周,它已长成一人高。让人称奇的是,不多不少,又是四株,而且花艳叶茂,枝干也比以前粗壮些,还多了一个紫红的品种。花儿比之前更加娇艳,重重叠叠的花瓣,皱褶翻旋,金筋清晰,如津朱女士的工笔画,反复渲染,纤笔勾勒,更加艳丽夺目,更加惹人怜爱。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我无法知道蜀葵是怎样涅槃重生的,是民工在清理杂草时未清理干净?是鸟儿从其他地方衔来的新种子,还是原来蜀葵的花籽撒落在同一个地方……反正百思不解,反正解释不通……反正生命就这么神奇。
周华健那首老歌飘然而至:
黑夜又白昼,
潮起又潮落,
春去春会来,
花谢花会再开……
Thank g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