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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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的睡意
冬天在铅灰色的云块里沉睡
小山雀的碎步未曾将它唤醒
叶色暗沉的常绿树轻声打鼾
微风颤动着在夏夜里的梦境
落叶揉碎在泥土上
野画眉藏在落叶里
白鹭如河心纯白一点
飘摇的水草悄无声息
——在腊梅微醺的幽香里
万物沾染着冬的睡意
太阳跃上山岗
太阳跃上山岗
如孤独在黑夜里的猎枪
稻谷、云块与霞光
树上停驻着斑鸠的冥想
芦花的叹息在破晓间回荡
第一场雪在暖阳中流亡
我与耕牛在田野中远望
等待天际间鱼群的逆流而上
秋日田野
融化在田野里的晨光
停在蚂蚱孱弱的背脊上
低压的云块
微风与斜阳
被稻穗的黑色苞块裹藏
反刍的耕牛仰头远望
似沉醉于口中的草香
田间那空无一人的小径
割开了一层层翻腾的稻浪
我背对着人群的熙攘
在微不足道的田间地头寻荒
在氤氲的稻香中逃亡
猫的目光
猫坐在我身旁
向我投来明晃晃的目光
在那双瞳仁里宛有月亮
掺杂着野鸟腾飞的翅膀
猫蜷在我膝上
柔软的背脊如星般橙黄
它试图用自己的身躯
为我充当冬日暖阳
在因窗外的寒冬
而变得冰冷的空房
一只猫看穿了我的悲伤
梦中的鸟
梦中的鸟，在我的手心里
半透明叶脉嵌进根根细羽
大地般搏动的心脏，覆盖着斑斓细绒
在我的指间喘息，颤抖，沉默不语
漆黑的，漂浮着鲸鱼与电车的宇宙
糖果、骰子与星星
从流云般的时间里抖落
打在地上，啪塔啪塔
手心里的鸟，突然间
向远方挣脱而去
我却始终未曾寻到
拍下这场梦境的手机
老屋
微尘从老屋的沙发扑向阳光
屋漏水滴声渐响
秋雨，肥皂泡和湿漉漉的木窗
苔藓爬满了洗水台的墙
鸡鸣在午夜时分回荡
刺破时钟无机质的思想
录音机、老照片和老屋里外的人
被留在残破的旧时光
落羽
地上的落羽
黑色墨痕划入鸟儿的梦境
如一封信件
被埋入天空羽翼下的鸟喙
慢悠悠衔来
鸟儿身上剥离的时光碎片
飘落至地面
悄无声息融入混沌的尘土
一只青蛙不会飞
一只青蛙不会飞
正如
窗外的麻雀不会在房檐奔跑
流云在天空中游荡
正如
在大海中嬉戏玩耍的浪涛
野花自由地生长在墙角
正如
小猫在炉火旁蜷缩着睡觉
顺应本性而生长着的万物
正如
青蛙是青蛙
我是我
而你是你
我们被彼此看到
我们在彼此眼中
是如此重要
这样便好
草木在夏日里燃烧
我见过草木在夏日里燃烧
那升腾而起的绿色火焰
将闷热的空气烤焦
躁动不已的虫蚁鸟兽
在草木氤氲的浓香中徜徉
我见过枝头被点燃的花苞
如船帆在大海间被风吹起而鼓胀
嫩叶、新枝和绿芽
在生长的熊熊火焰里爆响
蛙类、睡莲与游鱼
就连冰凉如琼浆的水潭
也无法在这场火焰中救场
就这样
草木连同天地间的万物
在夏日里轰轰烈烈地燃起
那熊熊火光
一直延伸到第一片秋叶
点亮稻穗的光芒
第一只燕子
第一只燕子来了
裹着溪水、柳芽和泥土的芳香
低飞于河流之上
剪出一连串宛如窗花的波浪
第一只燕子来了
携着暖流、碧空和微熹的晨光
穿越过楼影幢幢
擦出一道道漏进春风的划痕
第一只燕子来了
托着瓢虫、蝌蚪和绒绒的细草
停歇在我的窗上
唱出一支支来自太阳的曲调
叶脉与掌纹
叶子是大树的手掌
深深浅浅的叶脉
宛如手中握着的掌纹
一条主干脉络
几根枝节交错
无数细碎纹理
偶有星纹斗螺
树木
把掌纹镌刻在叶子里
大地
把掌纹留存在草木里
星河
把掌纹埋藏在天地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