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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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在群山中升起
芒草，荚果与桂花的残片
聚拢于光阴空寂的滩涂
秋天像冬眠前的棕熊
以细微之物积累重量
我在枯枝的铁道间行走
耳畔滑过山风尖锐的呼啸
骤雨淋漓，冲散那些隐秘的事物
卷层云扭转着翻滚，抖落遍身水滴
风平息了，霞光轻抚秋天蓬松的毛发
它满足地仰躺下来
轰然间，秋意在群山中升起
在寂静之处
在寂静之处，世界沉默着成熟
褪色的阳光拂去胡杨林杂音
葡萄在浮动的光芒里塞满甜香
我把手伸进虚空的树洞，一再摸索
指间挂满青苔、碎木与残破的梦
被白昼湮灭的白矮星，跳进另一个夜空
在胡杨细碎的金色叶片间跃动
我相信，能撼动这片山林的力量
就藏匿于空阔的寂静之处
似新芽在地底悄无声息地萌动
泥土中喑哑的庇护所，托举着尘世的希望
一些事物在谦逊谦卑的隐秘中壮大
另一些事物在野心勃勃的暴晒中消亡
我将自己，和那些自认为贵重的事物
隐藏在胡杨林下的寂静之处
任凭争端、嘈杂、流言，裹挟着隆隆雷鸣
在每个昼夜沸腾的云霄间响彻
落叶无言
我将话语抹去
毕竟，无法言说的事物
多于可以言说的事物
一些话语意味着误解
另一些话语意味着欺骗
倘若，那些无关紧要的话语
别有用心的话语，虚无缥缈的话语
会使我们的心灵渐行渐远
我唯有将话语消弭
毕竟，群山无言，落叶无言
无垠的宇宙无言
重要的事物无法被看见
重要的话语无法被聆听
在话语之外，世界得以被感知
在文字之外，灵魂得以被感知
秋天捏造的消逝
秋天捏造了一些消逝
枯萎的草木，残叶，凋零的荷
秋天让我们相信，那些事物真的消逝了
以便在未来的某日
新发的草木，新叶，新萌的荷
当它们再次出现的时候
能给我们带来新的惊喜
我多么希望
所有消逝在秋天里的事物
都会在未来的某日重现
我多么希望
在上一个秋天里，逝去的亲人
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捏造
秋天的万物，在天道下
天道在秋天的万物中彰显
譬如，归鸟掠过蝼蚁的列队
低垂的稻谷直面寂寥虫鸣
松鼠为越冬储备坚果
大地为新生储备衰败
路边，一些人上升，一些人下沉
一些人在不幸中幸运，一些人在幸运中不幸
天道，在自然规律的指引下
以新生抚慰消逝，以四季暗示轮回
以睡眠预演死亡，以繁华掩映空无
以一种恶惩治另一种恶，以一种善嘉奖另一种善
以道德定义命运，以境遇定义品行
在大地上的每一个秋天
生生不息的万物，奔涌而去
向着未知的虚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