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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沙宛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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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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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波流芳

河流静默的流淌,滋养两岸的青翠欲滴,花繁果丹。时间在无声中有一种神秘感,书香浸润的河畔让流水声都有了雅致的内涵。这里的浪花不会咯疼一片云影,这里的涛声不会惊扰一粒种子。

在波光潋滟的河流两侧,沿河的村民繁衍生息。一代代人枕着一样的土地,却有着不一样的梦想,不一样的生活。

水草摇清浪,云霞染芳馨。姹紫嫣红由河流衔接,朗朗书声因河流传送。有些故事,似蒲苇上滚动的雨珠,又如芰荷上栖息的清露,在追逐舟楫的滑动中,随流波漾向历史的大海。

从我记事起,对教书先生的印象,就是我姨姥爷的样子。清矍,慈眉善目,中等身材。干净合体的中山装,有着好闻的墨香。那种被知识熏染的气息,举手投足间都与我脑海中的鸿儒形象划等号。他的气质与性格倍受我们这些孩子喜爱。

我童年的玩伴是我的表姐,也就是姨姥爷的孙女。她的妈妈和爸爸都是医科大学生,当时分配在外地工作。六十年代初,一个村里出个大学生是太不容易了。姨姥爷供出来一个大学生的儿子,还有一个同样是大学生的儿媳妇,更令村民们钦羡。

我喜欢黏着表姐,如影随形的。表姐上学了,就在姨姥爷上班的学校。我却不到入学年龄,只能每天趴在教室的窗口听课,等表姐下课一起玩。姨姥爷找了当时的校长,我就比别的孩子早一年上学了,能和表姐一起坐在教室里念书了。姨姥爷喜欢爱读书写字的孩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孙辈能考上理想的学府,有所作为,光耀门楣。

我们小孩最开心的事,就是偶尔跟着姨姥爷从学校再往北走,去到河边玩。姨姥爷说这河的得名是清乾隆年间,传说有一高僧乘舟而下,将近入海口的地方,因水流湍急,潮场鸣若洪钟,所以赞称金钟河。姨姥爷胸中有丘壑,讲起来绘声绘色,我们当时觉得有趣,自然多了一份崇拜。

姨姥爷带我们来时,不见素湍,只见绿潭如镜,澄澈映远空,倒影依稀。因为很少来,每次只要来到这里,我们就特别兴奋。遇柳,姨姥爷就会吟诵“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逢荷,姨姥爷又会感叹“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一会儿“蝉则千啭不绝”,一会儿又“一水护田将绿绕”。我们也似懂非懂的和姨姥爷学背古诗,照猫画虎的用各色的画笔涂鸦周围景物。

走在堤岸上,姨姥爷还会给我们讲很多的故事。那时,只是一种好奇心驱使,不懂主一无适,更不会心无旁骛。背古诗就是可以多玩一会儿的条件,画画也是道具。

村里的孩子们来这里洗澡摸鱼,也喜欢听姨姥爷读书,也和我们一起做游戏。燕雀啄泥窠巢暖,涟漪摇楫渔翁闲,不知不觉在河边就可以呆上几个小时。

青枝渐瘦,绿水沁寒,冷雨打尘烟。姨姥爷在他热爱的工作岗位上去世了,走匆忙,太让人伤心了。葭灰染凉意,河畔枯叶舞零乱。那个在河边和我们一起诵读古诗的老人长眠在径幽芳敛、碧草丛生的田垄间,枕着河畔的流水声,与明月清风为伴,远离尘喧。

很长一段时间,再没有人带着我们去河边玩了。读书写字的习惯倒是没有丢,因为还有爸爸的督促。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初,响应党的上山下乡的号召,很多城市里的热血青年来到了农村。我的父亲就是那时来到这里,成为了一名小学教师的。

贫瘠土地上的庄稼更需要肥料的滋生,缺乏知识的懵懂孩童更需要有心人的点拨。低矮的土坯房,泥泞的乡间小路,没有局限父亲的思维。那时,孩子们除了上课的时间,都是长在田野里。父亲因地制宜,因材施教。用田间的风景拓展了学生的视野,借农活劳作磨砺了学生的性情。孩子们在一个幽默风趣,又略懂一些乐器的老师引导下,释放了天性又学到了知识。

河床两岸曲径幽深,翠蔓青藤,参差披拂。远树叠云烟,浮桥荡波心,向水闻芦香。鱼戏浅滩石间绕,蝉鸣林野暑天欢。师生在课余来河边游泳,捉螃蟹、挖蛤蜊、抓鱼,无拘束地亲近大自然。

云清野旷,水域宽阔;岸柳吹绵,草茂鱼肥。暖阳晒在河水上,流光跃金。这条河流记载着爸爸的青春岁月,也留下了他和学生快意开心的笑声。

后来,爸爸被调到离家很远的地方工作,一周回家一次。他每次回来都给我们带小人书,带彩色笔,对我们的学习也是循循善诱。窗前读破三春景,河畔识得故园情。

那时,做饭需要烧柴火。爸爸会骑着自行车来到河边,利落的把苇杆砍断、码放、捆扎,一套程序熟练顺畅、有条不紊。

天好的日子,爸爸把一切收拾停当,就会坐在河边,掏出口琴吹一段喜欢的乐曲;或是和着潺潺的水流,清唱几声。跳动的音符和粼粼的波光碰撞唤醒了水草,亲水的足痕吻醒了堤岸。那些连贯亦或随意的节拍,随河水流淌,与起伏的蒲苇应和,被潜游的鱼儿聆听,在大自然中各种声响都不乏知己。

物质贫乏的年代,人们的精神需求也不高。生活的艰辛总会被精神的怡悦所治愈。周围干农活的乡邻们听到声音,总会为爸爸叫好,他们的干劲也会倍增,手脚的速度自然加快了。绿畦向阳裁锦绣,阡陌交通漫芬芳。河水滋养着沿岸的物华秋实,泥土的气息也孕育了淳朴的民风。

宛转曲流衔美韵,任凭岁月惬意游。云逐清风,心归故里。我师大刚毕业时就在这条河旁的一所学校做教师。周末,我把学习压力繁重的高中孩子们带到自然,带到熟悉而又陌生的河流旁。让孩子们闲看日出潋滟云烟散,静观风起旖旎流波长。偶遇野船偎岸草,时见水鸟飞夕阳。

我浅显的了解了这条河流的历史,与当年姨姥爷的讲述不同。“因早年河口位于欢坨村附近,而村状似金钟,故名。”其实,我的认知也很片面。水韵勾陈事,流波漾乡情。班里正有几个欢坨的孩子,听到我的解读,他们的脸上漾起自豪的笑容。

我们在这里野炊,谈天说地。爱玩儿是孩子们的天性,学生们有的唱歌,有的伴舞,还有的诵读……笑语盈盈让我想起儿时与姨姥爷学背诗的场景,那时,虽是机械的记忆,却印象深刻。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何须时光留春色,自有故人记浅红。

远望,小舟如淡月一痕,薄暮笼罩下,如姨姥爷笔下勾勒的水墨画,浓淡相宜,意境深远。时而有鸥鸟翔集,时而有鳞虾跃动,恰似姨姥爷的书法,挥毫水荡月,泼墨雨润花。我对读书的兴趣,对文学的痴迷,大概正是源于姨姥爷的最初启蒙。

岁月嬗变,我离开那所学校已经二十多年了,但对河流的记忆,对曾经初为人师的那份真情从未改变。随波而流的是往昔,记忆依然会让我们修复曾经的那些场景。目迎碧水浮沉状,细品人生忧乐情。

城市化的进程更是让这里,晓雾迷津渡,霓虹漫紫烟。近几年,政府依河道的走势,修建了带状郊野公园,湿地公园,度假村。素湍衔玉,芦荻撷趣,从人们的言行中,你会捕捉到舒适和惬意。

徜徉于林荫步道,芳草萋萋迷人眼,花香袭人粘衣香。沿河望去,波清两岸绿、天高碧野旷,游客随意,鱼鸟自在,处处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画卷。

曾经在河两岸日出而作日落而归的农民们,大多已经转换了角色。他们已搬进高楼华庭,怡享晚年。他们的儿孙辈,朝九晚五的出入于各公司、企业里,运用知识和技能,用另一种方式建设着自己的家乡。

闲暇时,静坐河岸,仿佛又听到了诵读声、口琴音、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捡拾时光的脉络,用文字缀连最美的时光里,最纯的那份情怀。翠盖盈岸,荷风扑面,慢赏每一处风景,都会让你读出这条河流涌动着青春的朝气,跳跃着对美好生活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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