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南街夜市位于洪雅县城偏南,2020年开市,中途因为新冠疫情几次闭市,如今300家门市、200个摊位开门营业,它们像一颗颗闪亮的珍珠,串起了小南街夜市,扛起了中国地摊经济的大旗。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一条两公里的街道,开店的,摆摊的,逛街的,路过的,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流尽了喧闹繁华,也盛满了喜怒哀乐。
从南街出发,往人民路方向,右侧街道边,“瓦屋春”赫然眼前,一间茶叶门市躲在喧闹的街道边,窄窄的门面并不出众。胡孃像往常一样,早早地出摊,身后跟着孙女,名字叫作芳芳。芳芳父母离婚了,由奶奶照顾着。
“你爸爸结新妈妈了,就不得要你了!”熟人每次逗芳芳的时候,芳芳总会把头转到一边,一副黯然神伤、无助绝望的样子。芳芳肯长,七岁就长到了一米四几。父母离婚了,奶奶很难过,可怜芳芳没人疼、没人怜,生活中总是惯着芳芳,“不晓得后妈今后待她好不好?”。
婚期如约而至。“瓦屋春”门上贴着“家有喜事,歇业两天”,胡孃这两天不开门。两天后,胡孃回来,给邻居门店店主带了红包和喜糖。
“芳芳今天没过来?”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芳芳,邻居很诧异。
“跟她后妈在一起。”胡孃脸上藏着欣喜。
原来,这段时间,后妈待芳芳很好,亲妈一样的待遇,她们相处得很融洽。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对胡孃来说,这样的结局便是人生幸事,守着“瓦屋春”,经营好这一亩三分地,让余生有点事做,偶尔补贴一些家用,此生足矣。
下午四点开始,摆摊的摊主陆续而来,搭上支架,摆上座椅,撑起大伞,熬了夜的街道,睡了一个懒早晨,马上又要忙起来。
卖瓜子花生的陆贵,开着小三轮,偏偏倒倒地来到他的摊位前。
一辆轿车稳稳当当地停在他的摊位上。
陆贵家里有一双儿女,父亲已去世,母亲患有心脏病,家里生活很拮据,出来摆摊挣点生活费。
“哪个的车子,挪一下嘛?”陆贵绕车转了一圈,没看到电话号码,大喊起来。
喊了半小时,仍然不见人来挪车。陆贵是个急性子,看到眼前一辆好车挡在自己的摊位上,想到自己苦楚的人生,心里的不平衡顿时变成了嚣张的话语,“再不来挪车,老子把你车划花,把轮胎气放了!”说罢,双手握拳,在轿车引擎盖上使劲敲打。
过了一个小时,车主回来了。憋了这么久的气,陆贵正好释放出来。
“你不晓得这是我的摊位哦?摊位上不能停车你不晓得哦?”
“耽误了我的生意,我今天不得让你走!”
“这是公共街道,是你买了的哦,我想停好久就停好久。”
“我就要开起走,看你要咋子?”
双方争吵起来,越吵越厉害,打架的导火索一触即发。
“贵娃,你妈心脏病犯了,快送到医院去!”陆贵妻子李兰英急匆匆跑来,大汗淋漓,大喘气串起来的不清晰文字一个一个从她口里蹦出来。
正与对方吵得不可开交的陆贵一时手足无措、神情慌张。
“你家在哪里?我载你回去,马上把你妈送医院去!”车主开口解了围。
接上陆贵母亲,仨人去了医院。
陆贵回来说,幸好送得及时,母亲没有生命危险,如果迟一点点,命就保不住了。
后来,陆贵请车主吃了一盘酒,两个人好得像亲兄弟一样。
“汪万芬今天没来摆摊喃?”
“她婆婆妈癌症晚期,估计没得好几天了。”
邻居摊主正在议论炸玉米粑的汪万芬。
汪万芬的摊位在夜市档口上,每天下午到晚上都在炸玉米粑卖。
玉米粑在油锅里打滚,一会儿换一个新皮肤,焦黄焦黄的,让人看到都要流口水。
汪万芬待她的婆婆妈就像待她亲妈一样,周围邻居都说这个媳妇子很孝顺,换尿布、擦身体、洗毯子、喂饭、洗脚,一样都不落下。
“当年分家的时候,婆婆妈对我们很凶,一撮谷子、两把锄头就把我们两口子赶出家门了。但她毕竟是我的婆婆妈,是她辛辛苦苦把我老公养大的,我不能对她不好。”汪万芬说话直来直去,从不藏到掖到。
汪万芬婆婆妈走得很安详,一身也是干干净净的。
汪万芬又回来炸玉米粑了。新鲜的玉米粑在铲子的帮助下一个一个大翻身,散发着清新的香、热情的香、温暖的香,让人充满力量。
“596分,李凤琴家聪娃考上重点大学了!”这几天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高考成绩。
十年前,李凤琴与烂赌鬼老公离婚了,一个人带着八岁的聪娃操劳奔波,吃尽了苦头。
小南街夜市刚刚招租的时候,社区支委会考虑到李凤琴的难处,给她提供了一个摊位。
李凤琴很珍惜现在的摊位,早上四点过就出去进水果,晚上十一点才收摊回家,经常顾不到家里。李凤琴收摊回到家里才洗衣服、做家务,准备孩子第二天的早饭。
“你把聪娃一个人丢家里,你放心哦?”
“聪娃自己会做饭,吃了饭他就专专心心做作业。”
每次想到孩子,李凤琴总有愧疚,感觉对不起孩子,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抹眼泪。
李凤琴希望孩子填一个外省的志愿,趁年轻出去走走,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认真把书读好,将来找个好工作,报答一直以来关心娘俩的恩人们。
小南街夜市有很多摆摊的人,卖花的燕琴、做直播的周幺姑儿、卤肚包肉的小靳、供土特产的何艳……每个人都是一段传奇,每个人都充满了情义。
如果不是为了生活,谁愿意为五斗米折腰。
华灯初上,小南街夜市一如既往的热闹,不一样的是这条街多了一丝温情,多了一些人情味。有时候,我们是因为一条街爱上一座城,有时候,我们是因为一群人爱上一条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