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在过年

李嫂下岗了。

下岗的李嫂为了生计四处找工作，末了在一家大酒店找到了个事儿干。

李嫂的工作就是把顾客吃过的杯盘碟碗搬到洗刷间刷洗干净，然后放进消毒柜里。

这活儿看似轻巧，可干起来够累的，有时累得连体魄强壮的李嫂也直不起腰，直觉得头昏脑胀，有些吃不消了。

吃不消也没办法，为了一家四口活命，李嫂只得坚持着。别看这活儿干得多，钱拿得少，可李嫂并不嫌弃，还干得不亦乐乎，因为这是李嫂全家的生活来源。有了这份微薄的收入，也就有了李嫂一家的一日三餐，有了一双儿女上中学的费用。李嫂哪能嫌弃呢？不死死攥住它才怪呢！

上这儿来的大都是些有钱的主儿，他们吃饭，那不叫吃，叫品尝，叫讲究，叫排场，往往是点了满满一桌珍馐佳肴，完后剩下一大半在盘碟里。这真是浪费，可主儿们不在乎，他们兜里有的是钱嘛。

可李嫂见了心里总痒痒的，想要是能把这些剩菜打包带回家给孩子们吃，那他们不知会乐成啥样子嘞。然而，李嫂只敢想不敢做，怕让主管看见了说她的不是，甚至把她辞退，那可就完蛋了！所以，她只好一咬牙把它们全倒进泔水缸里，倒一回就心疼一回，叹息一回。

一次，李嫂正对着一桌丰盛的剩菜发痴发呆，那样子像要流口水似的，那神情很入迷，连年轻漂亮的女主管进来也没察觉到。

女主管秀外慧中，一眼就看出李嫂的心思，也猜出李嫂的家境该是个什么样子。

于是，女主管心生慈念，微笑着对勤杂工说：

“李嫂，你要喜欢的话，就把这些菜打包拿回去吗。”

“这，这……”李嫂一时窘急，不知该如何是好。

“没关系！”女主管始终微笑着说，“今天是中秋节嘛，对你破一次例。碰见人，就说是我让你拿的，没事儿。”

“那就谢谢您啦！”李嫂感激地向女主管致谢。

然后，李嫂满心欢喜地用塑料袋把剩菜分门别类地打好包。

李嫂钻进一间低矮破旧的平房，时已八点。屋里冷冷清清，全无一丁点节日的气氛。

李嫂先走进孩子的房间，看见一对儿女正坐在灯下聚精会神地温习功课，就会心地笑了笑，然后悄悄地踅回厨房。

丈夫在昏黄的灯光下动作缓慢地拣着把空心菜，见妻子进来，开口就问累不累。李嫂笑笑说不累，又问丈夫身子骨好了些没有。丈夫叹口气说，我这病好得到哪里去，可把你们娘儿仨拖苦了。妻子安慰重病在身的丈夫，说莫说傻话啦，啥叫拖累，慢慢会好起来的，莫急！

说罢，李嫂从丈夫手里接过菜，上灶做饭去了。

没多久，饭菜就张罗好了。李嫂立在厨房门口，亮着嗓门唤儿女们吃饭。

儿女们瞧见满满一桌好菜，特兴奋，特高兴。要知道这鱼呀肉的，对他们来说一个月也难吃上两三回，实在是太难得，太珍贵，太有吸引力了。

大女儿笑着对母亲说：

“娘，你是不是加工钱了？”

小儿子贪得口水都快流出来，快活地嚷句：

“像在过年耶！”

说着，姐弟俩就抓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母亲望着欢天喜地的一双儿女，脸上泛着笑意，心里头却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