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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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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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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清明泪雨时

 

惊悉父亲患绝症那一瞬间,至今我还记忆犹新。那是一个下午约6点一刻,市委机关的班车刚刚开出大院,还在上步路四川大厦与红荔路交叉口堵着,心里突然出现莫名的烦躁,就在此刻,阿文的信息让我眼前顿时天昏地暗......父亲,确诊了!肺癌晚期,而且已经弥漫式转移......

其实,自从带父亲到医院做痰检,我就有一种不祥之兆,父亲挂在嘴边的“15岁开始抽烟”的炫耀,也许从此将炫到天上去了。只是上一年在海南的体检太让我得意忘形了,一直不相信那么硬朗乐观的父亲会陷入生命的深渊。

车还在缓缓前行,悲痛绝望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洒落,为了不惊动邻座的同事,我索性将头偏靠窗边,而两行泪水却硬是顺着玻璃窗告诉窗外的世界我的痛苦与无助......那天回家的路好长好长,我似乎熬过了一个世纪......

今年春节,跟阿文去看父亲。我很想将那个神秘的梦告诉他,想证实那夜梦在瓦灶坡的故事是否有点神灵之托?但是,我又有几分期待,期待能在另一个梦里再次印证它的灵验,我很自信!感觉父亲您最了解儿子平时处事的犹豫,您肯定还会再托个梦,让我确信阴阳之无间道。

记不住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就有记梦的习惯。一本厚厚的《梦父》,不知不觉间已经记到尾页。里面尽是这些年来你我梦中的喜悦和悲别,很多深梦至今仍铭记心怀,很多浅梦已随风遗忘,但《梦父》里生怕即刻遗忘的潦草文字,时时在提醒我别忘了父亲,哪怕他真的已经走得很远很远了......

在父亲的坟茔前,我点了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连同那些还没点的香烟小心翼翼地放在墓碑前。

风呼呼地吹个不停,那几只香轻轻地摇曳着,一闪一闪的香火里似是父亲满意的眼光,兄弟俩久久地叩拜着,三跪九拜,默诵心愿。

乡下人不兴常到墓地,一般只是清明、冬雪祭拜便来看看,春节期间实际上也只在老屋的祖宗灵牌上上香,我们今天算例外。现在乡下流行给去世的亲人在下葬时立碑,一旦立了碑,出年或三年便将故人灵位列入祖宗灵牌,逢年过节祭拜烧香基本上都是在牌位前就礼。

海南文昌号称是“文化之乡”,但文昌在对待故人葬礼的礼节上却十分没文化。

在我那个乡下,有一种让人十分痛恨的风俗习惯是畏惧死人、远离葬礼。人们把死人及其葬礼当做很晦气的事儿,一旦邻居家有人去世,周围家人马上会家门紧闭,足不出户,哪怕是亲属,哪怕是一起生活了一百年的兄弟姐妹,即使本是无神论者的共产党的支部书记,也心存禁忌和畏惧,也不会在邻居最艰难、最需要爱心的时候给予一丝帮助,只有极少数心胸豁达之人才会尽人间善心、逆行相助。

在城里,由于工作关系和私人感情,我会毫无顾忌地自觉参加一些故人的葬礼,觉得“送君一程,情理之事”,但回到乡下,目睹那般“无情”与“不善”,我心生怨愤,常常会责备乡下兄弟们,而面对我的苛责,他们也不当一回事儿,只是呵呵笑笑了事。

父亲的葬礼,按照在少数民族地区工作的四叔公的说法,“按你父亲生前的人品和社会威望,若在我黎族苗族地区,他的葬礼会有几百人来告别寄哀思”,我们本是平民百姓,并不敢奢望如此排场葬礼,即使如此我那时也无力应接。

但父亲大事办完后,我告诫家里大小:凡在父亲去世期间不拘恶俗关爱相助和参加葬礼的亲朋好友都是家里的永远恩人。此话并不是对村里兄弟们的“无情”进行回应,乡俗如此很是理解,而是对敢于逆行相助的人们的一种感恩,而且那个非常时期确实太需要关爱了。

看看父亲的坟茔,三三两两的青草拥着父亲的土被,一生乐施好善的他,得大自在地躺在树丛中的石屋里,东靠故里,西临溪流。百米开外的小溪,伴着他儿时游泳捉鱼的欢笑声,不停地奔流....

望着儿时游水钓鱼的小溪,我不由想起这些年游荡在外的酸甜苦辣,内心深处顿时无限感慨,感慨中带有点失落、愧疚和悲哀......

父亲啊,人生百年,喧嚣一世,有此归宿,亦算幸矣,安息吧。

(2020年4月5日于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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