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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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海与人
蓝湛湛的大海，充满着神秘和诱惑。
这是一片令人痴迷令人流连忘返的大海。站在沙滩上，我凝神谛听汹涌澎湃的涛声，感受大海的阵阵疯狂和声声呼唤……
大海是深情的。它给每一个投入它怀抱、探索它神秘、挖掘它宝藏的人，给予最刺激的体验、最均等的机会和最合理的回报……
你看，那些欢呼着上岸的人们，他们满载着丰收的喜悦，满脸的春风得意，浑身的珠光宝气，从谈吐到举止都无不彰显富有和自豪。他们回望身后那波澜壮阔的大海，他们遥望天海一线那若隐若现的小船，神情迷茫、思绪万千……
大海是神秘的。从大海里翻波逐浪而凯旋的人们与大海一样神秘，从大海里翻船呛水而飘爬回来的人们显然比大海更加神秘……
你看，那些爬着上岸的人们，他们那苍白的脸上充满着疲惫和沮丧，那一双双迷茫的眼神还带有点劫后余惊与隐隐忧伤，他们就这样连滚带爬地上了岸，他们甚至连自己是如何在一夜之间由富有变成贫无、由成功变成失败都无法自圆其说。他们惊魂未定地呆望着大海，他们对大海心存眷恋但又无限恐惧。然而，最是无法忍受的是那种浪击沙岸的涛声，它让人掩饰不住种种幻想和阵阵冲动……看着他们，岸上那些跃跃欲试的人们，或胆怯、或惶恐，或激情想象……
你看，那些赶海弄潮的人们，他们一个个充满激情，他们高昂着头、吹着口哨冲向大海，顷刻间消失在翻腾的浪谷中……最是那些刚刚爬上岸的人们，他们精神抖擞、信心十足迎风破浪，丝毫没有丁点的胆怯和惶恐……
正是那神秘的大海，激发了这些弄潮儿无边的欲望和美丽的梦想；正是那神秘的大海，吸引了原本不了解大海甚至畏惧大海的人们，愿意穷极其一生来投入它的怀抱，并决意为之献身实现毕生梦想。
大海是一所大学校。那些从大海里归来的人们，他们不管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他们无论是一夜暴富腰缠万贯的还是血本无归一贫如洗者，都练就了一身竞争生存的本领，都能从容应对突如其来的灾难和挑战。你看那些下海弄潮归来的人们，他们更多的是心态平和、视野开阔，他们的眼神和神情充满了历练后的坚强和实现梦想的自信，他们胸有乾坤、精神富有。他们是一个个拿得起放得下、输得起、赢得来的英雄好汉。
二、沙滩与人
金灿灿的沙滩，洋溢着欢乐和幻想。
自从这片海域被开发，这条名不见经传的古老海岸便一夜闻名海外。盛名之下，整条海岸线一时间车水马龙人声鼎沸。那个风景如画的避风港出现了一款款五彩缤纷的帐篷与泳装，那片绵绒而平静的沙滩变成了繁华的商市和游乐场，还有那一阵阵让人振奋让人冲动甚至让人烦躁的声浪……
日夜喧嚷的沙滩，从此失却了远古以来的宁静。最是那块默默地伫立了千百年的“望夫石”，也已不再那么孤独那么凄清，因为有更多的各种身份的人们也面对大海凝望遥想……今天的望夫石啊，更多的是被人们爬骑或踩踏着，人们在它的脊背和躯体上歇息、拍照甚至磨砺。它就像一个被殖民统治的孤儿倍受侵略者的蹂躏和摧残，谁都遗忘了它的历史意义和存在价值……
其实，并不是谁都能意识到这片沙滩的现实价值与真正含量。那些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片沙滩的人们，他们更多的是青春的幼稚或乌托邦的梦想。他们怀着满腔的激情和青春的梦想，甚至盲从地来到这片沙滩，他们刚完成学业便又赶来挑战事业，他们满怀信心千里迢迢赶来赴考……
这些从天南地北闹海来的人们啊，他们的心中更多的是道听途说的璀璨斑斓或乌托邦的“天堂”梦想，很多的人带着淘金的幻想盲从地来到了这个地方，从此开始谱写自己人生的悲壮篇章。
这些从天南地北闹海来的人们啊，他们“每个人都是一个宇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每个人的梦想都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天堂”。他们怀着青春的梦想和满腔的激情，他们坚信从这里出发势必走向理想的彼岸。年复一年，当他们经历了无数的事业挫败和人生磨砺之后，他们终于学会了自信与自强。
当然，在这片沙滩上，有更多的人们仍然是在久久地徘徊着。多少个炎炎烈日，他们还是凝望谛听那澎湃的涛声、那喘气的涛浪……多少个难眠之夜，他们还是在沙滩上冥思苦想、犹豫和彷徨……
诚然，他们是为下海而来的。
然而，沙滩的美妙唤醒了他们，沙滩与大海一样富有和灿烂。
下海弄潮固然可歌可泣。但未必是人生的最佳选择或唯一选择。尽管很多人毅然抛弃了几十年来的不倦追求和全部积蓄，不顾一切地从这里跳下了海，但其实更多的人来到这里后便痴迷于这片绵绒的沙滩。他们贴近这片沙滩，培养心态，锻炼心智，随遇而安；他们依托这片沙滩，脚踏实地，戏水热身，另辟蹊径。当然，也有很多人还是选择了一个自认为是春光明媚的日子，满怀信心地投奔了深深的海洋。但是更有人从容而悠然地在美丽的港湾里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更美丽“天堂”……
这是一片让人喜让人忧的美丽沙滩！这是一片让人成功也眷恋失败也眷恋的沙滩！
我们有多少梦想多少冲动产生于这片沙滩；我们有多少谋略多少决策运筹于这片沙滩；我们有多少失败多少痛苦在这片沙滩中得到抚慰，我们有多少成功多少欢乐在这片沙滩上借以发泄和释放……
我们常常是想到了大海才想起这片沙滩，我们常常是想起了这片沙滩才想起沙滩上的人们。如果说下海的人有一股敢闯敢试的劲儿，那么沙滩上的人却有一种耐得住寂寞受得了孤独而默默奉献的精神。无论在炎日寒夜、风雨飘摇的时刻，还是在纸醉金迷、荣华富贵的面前，这沙滩上的人哪，都依然固守着这片静寞而纯洁的天堂，他们以一种坚守去接受海涛的嘶吼和咆哮，他们以豁达平和去面对大海的诱惑和斑斓，他们以善良和无私去理解、去抚慰爬上岸的弄潮儿，他们以诚挚、热忱和宽厚为闹海者抚慰疗伤、摇旗呐喊……
三、沙滩与大海
谁说投入大海怀抱的人，才是爱大海爱得最深沉的人？谁说坚守沙滩的人，才是最了解最痴迷沙滩的人？
你看那些沙滩上的人们，他们遥望着大海，心潮随着大海潮涨潮落、浪进浪退；他们痴迷着大海，脑海感受着大海的如雷咆哮、如丝柔情。你看那些下海的人们，他们坚守着大海、挑战着大海，但他们更是歌唱着沙滩的爱情、感恩于沙滩的无私、怀念着沙滩的浪漫。沙滩是他们理想追求的起点和终点，沙滩是他们毕生的精神寄托和终身归宿。
对于沙滩上的人来说，大海不仅仅是它的富有和机遇的诱惑，更是它的博大、深沉及其让人痴迷的神秘。大海是如此地博大、深沉和神秘，以至于我们只有站在海岸上才能全方位地欣赏它、审视它；我们只有借助大自然和参照系才能感受到大海那种博大、那种深沉和那种神秘。也许这就所谓“距离产生美”，这种由于审美方位和距离所产生的美，绝对是在大海怀抱中的人们所无法企及的，因为身在海中的直接感受往往免不了沾浸些许自然欲望或功利。
大海是神秘的，而沙滩更富于魅力。大海的神秘，需要下海弄潮的人们去发现去感受，更需要沙滩上的人们去想象去欣赏。沙滩的魅力，需要沙滩上的人们去挖掘去创造，更需要下海弄潮的人们去理解去念想。
大海和沙滩是一对孪生兄弟，大海的神秘和沙滩的魅力相依相存、相得益彰。若没有了下海弄潮的人们，大海的神秘便只是一种美丽的虚无和无边的幻象；而若没有了沙滩上的人们，沙滩也只不过是一片荒芜一片苍白与孤独。大海的涛声、大海的浪花、大海的所有美轮美奂，便也将缺少另一个角度的欣赏、赞美和喝彩。大海的神秘和魅力便也可能变成荒漠上的飞沙走石，大海便只能成为一片荒无人烟的涌动的沙漠……
是的，我们心中都有一个梦想。只要我们的梦想中有一片自己的美丽“天堂”，我们就未必都去翻波逐浪，我们可以驰骋万里沙滩，我们同样可以到达理想的彼岸。
是的，我们未必都在沙滩上去欣赏大海的绚丽璀璨和博大情怀，但我们可以为痴迷这片沙滩、坚守这片沙滩的人们予以真诚的理解和赞美。是的，我们未必都投入大海的怀抱，都去下海弄潮，但我们可以为敢于闹海弄潮的人们报以满腔热情的鼓与呼、摇旗与呐喊……
（初稿于1994年5月深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