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情万种塞纳河

海明威说，巴黎是一个流动的圣节。还有人说，巴黎是法兰西的心脏，巴黎是世界的神经中枢，巴黎是想象力的火山……

巴黎的神秘，巴黎的浪漫，巴黎的美丽，是塞纳河这颗无与伦比的法兰西明珠镶嵌和装点的。塞纳河，是巴黎的母亲河。没有塞纳河，就没有巴黎的神秘、浪漫和美丽，就没有巴黎的一切。

2005年中秋节的下午，我们从布鲁塞尔出发，到达巴黎已是傍晚时分。在塞纳河左岸稍作休息后，我们便搭上塞纳河的夜游轮，开始浪漫的塞纳河中秋夜之旅。巴黎虽说没有中秋节的气氛，但中秋圆月、星光璀璨的天作之美，使五彩缤纷的街市夜景显得格外亮丽和温馨。

巴黎，不愧为世界大都市，整个城市的夜市彩灯色彩丰富且层次感很强，塞纳河的夜景美丽而柔和、朦胧而含蓄，宛若清纯诱人的巴黎女郎，含情脉脉，风情万种。游轮沿着塞纳河岸缓缓前行，一路上，神交多年的凯旋门、爱丽舍宫、罗浮宫、埃菲尔铁塔、巴黎歌剧院、巴黎圣母院等巴黎盛景一一映入眼帘，自远而近、自近而远，让人如梦如幻、如痴如醉。最是远处那令人叹为观止的埃菲尔铁塔，挺拔壮丽的雄姿披上了金光闪闪的彩装，整个铁塔通体透亮，正如一个高耸云霄的节日烛台，点燃着象征热情与祝福的银烛，巍然屹立在迷人的塞纳河畔。远看近赏一片片火树银花，左岸右岸一幕幕风流史诗，不禁令我思联千古，激情澎湃……

一、左岸：挡不住的人文激情

左岸，那是个多么浪漫“小资”、时尚而富于韵味的地名啊！难怪现代诗大师波德莱尔叹道，巴黎是忧郁的情人。到了巴黎左岸，我才真正领教这个“情人”的忧郁、温雅、浪漫和激情。

当走进塞纳河左岸，用心去感受它的热烈、丰富和深刻，我领略到的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快感，更重要的是对法兰西文明史的丰富想象；我领略到的不仅仅是左岸那深刻而孤独的激情，更重要的是它那催人奋进的人文主义精神和力量。

当走进塞纳河左岸，用心去感受它的美丽、神奇和浪漫，我感受到的不仅仅是旧世纪旧巴黎艺术发源的艰难与辛酸，更是从它既清高又宽容、既传统又现代的文化特质中，领略到那些充满激情的精神部落的生存状态与一个划时代的艺术生态发展的历史文本。

左岸重视感觉，左岸自由开放，左岸豁达大度。左岸甚至时有极端、叛逆和放荡不羁，但它激情、自然和本真。

左岸在百年沧桑中，兼收并蓄、海纳百川，不断丰富文化内涵，充满了一种经久不衰的人文主义思想气息。左岸在想象和创新中发展艺术、追求梦想，在贫穷与艰辛中嫁接市场、创造财富，在理念与实践的撞击中创立与发展了充满人文主义思想的艺术流派。

左岸充满激情，左岸朴实稳健，左岸富于生机。左岸虽不如右岸那般繁华与奢侈，但左岸是巴黎的心脏，左岸是法兰西的发动机，左岸在激情雅致的氛围中体现了粗犷、宽容和孤独的情怀。如果说右岸如贪得无厌的凶神厉兵，充满了贪婪、浮躁与竞争，那么左岸则如得大自在的东方卧佛，充满着说不尽的安逸、淡定与宽容。

左岸崇尚自然，左岸让人返璞归真、澄明透亮。左岸是一个真正让人放浪形骸、裸露灵魂，直面现实生活的地方。百多年之前的左岸，哪怕是一个衣冠楚楚、君子做派的艺术家，只要一来到左岸蒙帕纳斯便也按捺不住脱下虚伪的外衣，免不了暴露赤裸裸的原形。据说当时即使是放荡公子毕加索、贫穷而清高的马蒂斯也概莫能外。

左岸是一种浪漫、一种温雅，左岸是一种生态、一种追求，左岸更是一种文化、一种精神……

如果说巴黎是个艺术之都，那么左岸的艺术是最纯粹的，属于大雅之地。“巴黎人谁身上大概都长着一两根雅骨吧……他们几乎像呼吸空气一样呼吸着艺术之气息，自然而然就雅起来了。”（朱自清《欧游杂记》）我历来以为，来到巴黎的人，如果他一味寻找左岸或留恋左岸，他大抵是重情感、富激情或寻求艺术知音、具有文化情怀的人。

左岸咖啡馆是艺术家们的精神家园，如果到了巴黎，你千万别吝啬到左岸圣日耳曼大街、蒙帕纳斯大街或圣米歇尔大街的时间，你哪怕是日理万机也应利用几分钟的空隙，站在清雅舒适的Leprocope咖啡馆、花神咖啡馆（Cafedeflore）或双偶咖啡馆（Cafeauxdeuxmagots）前，悠闲地呷一口加了奶糖的浓香咖啡，此时的你也许会暂且淡忘思乡怀土之情，你也许会想起巴尔扎克的《人间喜剧》、会想起雨果的《九三年》和海明威的《流动的圣节》、会想起毕加索的《亚威农的姑娘》和他的“蓝色·粉红色·黑色时期”作品，甚至还会想起三位诺贝尔文学奖的大师卢梭、加缪和萨特……

走近左岸，为的是一种寻梦，为的是一种文化情怀，为的是抒发一种古之幽思，为的是实现一次魂牵梦绕的浪漫的思想之旅。当你流连于充满传奇故事和天人和谐的左岸，当你迷醉在洋溢艺术气息和咖啡浓香的艺术长廊，那是一种怎样的惬意和满足？！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旷神怡和得大自在啊？！

走近左岸，你就自然亲近了一种氛围，你就感受到一种人文情怀，你甚至不可抗拒一种艺术激情。爱尔兰才子王尔德说得好：“我可以抗拒一切，除了诱惑。”是的，来到巴黎，你可以抑制购物的欲望，你可以抗拒异国他乡的孤独，唯独无法抗拒的是塞纳河左岸那让人难以割舍的人文情怀、那令人按捺不住的艺术激情！

二、右岸：说不尽的艺术魅力

在人类社会千百年的沧桑巨变中，文化的散播与聚合、积淀与传承往往遵循其自身发展规律，如春雨润物般日益繁荣。相对而言，文化往往排斥有些人为的选择自由，因此，越是人为渲染、过分张扬的煽情文化、泡沫文化，则往往可能天不假年，终归灰飞烟灭。

不管怎么说，一百年前的巴黎塞纳河右岸蒙马特尔高地，无论是地理环境还是人文状况都绝不是作家、艺术家们生活和施展才华的好地方，然而，正当现代派艺术风起云涌之时，偏偏就在塞纳河右岸那些被称为“洗衣船”的最贫寒的破旧楼房里，涌现了雷诺阿、毕加索、马蒂斯等现代画派一代宗师，成为法国现代艺术的发源地。尽管蒙马特尔的艺术生态经过了一个世纪的文化变迁，但其当年自由、开放的艺术理念和敢于与市场直接碰撞的艺术精神如今仍大放异彩，整个高地艺术至今仍洋溢着和谐的创作氛围和浓烈的艺术激情。

蒙马特尔高地，可以说是巴黎的一座灿烂地标，著名的圣心教堂（Sacre-coeur）就高高耸立于此。在教堂林立的巴黎，建于19世纪末的圣心教堂固然算不上古老，但在艺术风格上它却被誉为“塞纳河上的拜占庭”。作为高地教堂，仅是那洁白明亮、庄严肃穆的外衣，便不禁令人肃然起敬，那巍然屹立在蓝天白云之中的雪白瘦长的艺术造型，更是每每让人如同置身于一种人间与天堂的梦幻难辨的仙境之中。有人说“这一神圣的建筑居高临下嘲笑着巴黎”。登上蒙马特尔高地，绕过孤独如雪的圣心教堂，顺着羊肠小道不过百米路程，便出现了一个大俗大雅的喧哗商市，只见各种绘画、艺术品琳琅满目，不同风格的乐曲在空中交响，这就是古今闻名的蒙马特尔艺术街了。

蒙马特尔大街，对于我来说也算神交多年了，早在20世纪90年代初，我在读《法国艺术史》和《毕加索传》（阿莲娜·S·哈芬顿著）时便知道巴黎著名的蒙马特尔街，它接纳和包容了贫困而有抱负的各国艺术家，使他们不但在这里躲过战乱还创作了许多不朽的世界名作，创立了美术史上不少崭新的画派。

初到蒙马特尔高地，我怎么也无法将那雪白如玉的宗教圣地，与咫尺之遥的商气熏天的市井联系在一起。倒是街市那浓郁的艺术气氛，让人在不知不觉中陶醉，街边那张张亲和友善的笑脸让我如遇故知，尤其是面对那一幅幅油墨未干、仍有余香的油画，更让我感受到艺术家创作的快乐与激情……休闲地流连于充满艺术气息的蒙马特尔街头，那是一种怎样的惬意和感动啊，以至于直到今天，自己还会常常陶醉在《赏画女孩》等摄影的创作回忆之中……

徜徉在蒙马特尔高地的艺术海洋之中，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毕加索，想起了他的好友、那个在蒙马特尔高地殉情自杀的青年画家卡萨热马斯，想起了毕加索当年画笔下的“蓝色”作品《卡萨热马斯之死》和《留发髻的女人》以及其创作史上的“蓝色时期”……

那是1900年，年仅19岁的西班牙画家毕加索带着他的入选作品《最后时刻》来到了欧洲最美丽、最浪漫的都市巴黎参加世博会，并在世博会期间遇到了挚友，当时的巴黎蒙马特尔高地流传着一句话：“只有经受得了苦才能创造伟大的艺术”，于是毕加索便毅然决定搬进蒙马特尔高地“洗衣船”坚持艰苦创作。不久，他的好友卡萨热马斯的不幸辞世对他震动很大，于是他决定对自己以前的“劳特累克绘画风格”进行调整，转向侧重反映社会悲惨事件、贫困窘迫和内心凄凉的世界，表现对世俗的挑战、震撼、破坏和改造的主题，从此他的创作进入了“蓝色时期”的艺术高峰。在这个时期，他基本上以蓝色为表现基调，集中反映了或痛苦或绝望的社会底层的人物与事件，他的好友海梅·萨瓦特斯称赞蓝色阶段是“一种良知的证明”，然而，也正由于这一蓝色主题的表现主义作品，使唯利是图的画商们弃他而去，使他的生活也陷入了困境。直到后来幸遇他的真正画商——贝尔特·韦伊，是那个“了不起的女人”，在她的生活也并不宽裕而且对毕加索蓝色时期作品仍表示怀疑态度的情况下，非常无私和始终不渝地帮助和忠实于画家毕加索，从而使蒙马特尔高地之外的天下人了解了毕加索的画，抬高了毕加索的身价，使毕加索摆脱了生活的窘迫，从此逐渐富裕了起来。

蒙马特尔高地，是一个沧桑与悲壮的圣地，是梦想成真的艺术家园。蒙马特尔高地，在其百多年来的沧桑跌宕中，袒护和孕育了一代又一代充满艺术追求和艺术激情的艺术家，保护和发展了充满生机活力的生生不息的艺术生态。

在巴黎、在法兰西、在欧洲艺术史上，永远也抹不掉一批又一批、一派又一派艺术家及其艺术流派，怀着艺术激情和丰收喜悦，走出右岸、走出蒙马特尔高地那贫寒而破旧的“洗衣船”，融入左岸蒙帕纳斯艺术圈，直到冲出法兰西、冲出欧洲，向世界更高的艺术巅峰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