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池州依然绿水青山
阮德胜
在中国版图上,有没有踏过李白足迹,其历史韵味天渊之别;有没有受过诗仙吟唱,其人文诗情截然不同。
皖南古地池州,是幸运的,更是幸福的。李白到过池州,不止一次两次,有“五游秋浦,三上九华”之说;李白唱过池州,不止一首两首,有四十余首之多。
唐朝的池州山水,李白用诗歌作了深情的定格。千百年的流转,诗歌已经不朽;千百年的风霜,山水现实如何?我们在池州大地上行走,我们在诗意浪漫中见证。
有史实可供参考,李白前来池州并创作大量诗篇,集中在天宝八年至十四年(749-755),而此时,他和他的大唐都处于历史的低谷期,前者在“被谗去朝”中徊徨,后者被“安史之乱”所困顿。但诗人来了,来得很有目的,尽管不全是为了诗歌,但他和他那一刻也不能分隔的诗歌一同汹涌而来。
李白来池州是炼丹。“提携采铅客,结荷水边沐。”(《宿虾湖》)、“药物秘海岳,采铅青溪滨。”(《古风五十九首》其四)、“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秋浦歌十七首》其十四)……他对组团来采铅为“药”直言不讳,也对炼丹之景状写其观,此与他信仰道教合仄搭律。李白并没有做到肉体的长生不老,但他注定不会老,因为他的诗歌永远青春、持久浪漫。
李白好游更好友,事实上有友才好游。他来池州亦然,不仅与诗中咏唱的“因君树桃李,此地忽芳菲。”(《赠秋浦柳少府》)、“竹实满秋浦,凤来何苦饥?”(《赠柳园》)的秋浦县尉柳园,“吾爱崔秋浦,宛然陶令风。”“见客但倾酒,为官不爱钱。”(《赠崔秋浦三首》)的秋浦县令崔钦,唱和有律的青阳县令韦权舆等诸位官方文人有诗有酒,而且与“别后经此地,为予谢兰荪。”(《与周刚清溪玉镜潭宴别》)的民间诗友周刚、隐士文人高霁更是交情弥远,甚至山人、道友、房主、歌者、采铅客、炼炉工、田舍翁都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怀。李白接住了唐朝的地气,世界方才接住了李白诗歌的雅气。
试想,一千多年前李白初入池州,是何等的愁思,之初的字里行间,多少个“愁”字了得,他在《秋浦歌十七首》“其一”中吟道:“客愁不可渡,行上东大楼。”;他在《夜泊黄山闻殷十四吴吟》中歌曰:“半酣更发江海声,客愁更向杯中失。”;他在《秋浦清溪雪夜对酒客有唱鹧鸪者》唱咏:“雪花酒上灭,顿觉寒夜无。”……他在池州期间有两首“寄内”之诗,其中“江山虽道阻,意合不为殊。”(《秋浦寄内》),还有“我不及此鸟,远行岁已淹。”(《秋浦感主人归燕寄内》),足见情深愁长。池州,又可谓是李白的消愁场!
李白的伟大,不能完全归功于诗歌,当然有他内在的境界,而这份伟大从唐代至今通感着中国,亦或世界。尽管他无意间为世人走了一条“从长江而来,进入清溪河,泛舟平天湖,登临齐山峰,游览上清溪,夜宿碧岩村,读书苦竹畈,垂钓江祖潭,揽胜万罗山,炼丹百炉庄,游历白云寺,登上大楼山,沐浴玉镜潭,南渡虾湖村,拾级黄山岭。然后,溯洘溪,上九华,再游陵阳,最后从铜陵五松山离池”的旅游金线,但池州在他寄情的意象之中,地位不可小觑。每每诵读其诗,如青山之翠、碧水之流,入血沁骨,比如“人来有清兴,及此有相思。”(《游秋浦白笴陂二首》其一)、“清溪清我心,水色异诸水。”(《清溪行》)、“回及玉镜潭、澄明洗心魂。”(《与周刚清溪玉镜潭宴别》)……时至今日,福荫于李白文化的池州山水,随处可见——
中国佛教四大名山之一的池州九华山,大约在天宝八年(749)冬天,迎来了一次文化裂变:时值于李白初游秋浦,应友人高霁、韦权舆邀请登临“千仞壁立,周回二百里,高一千丈,出碧鸡五钗松”(南朝·顾野王《奥地志》)的九子山,途于山之西麓的夏侯翅之堂,远眺松雪,见九峰如莲花而生美名之情,三人即兴联句,合作了著名的《改九子山为九华山联句并序》。因李白“妙有分二气,灵山开九华”,九子山易名“九华山”。从此,它在承载着佛教大愿文化厚重的同时,也多视角地开掘着李白的美学实践,如今它是国家首批5A级旅游景区、国家首批自然与文化双遗产地和世界地质公园。众人与王十朋“英雄所游略同”:“去访少陵三峡水,来寻太白九华山。”(《子长和汪枢齐山诗复用前韵》)。没有李白,就没有九华山!在此,请允许我代表九华山对李白道一声:“谢谢您!”
位于池州城南四十里处的大楼山,在李白的池州诗歌中闪现频率多达五处,除直接描写“明晨大楼去,岗陇多屈伏。”(《宿虾湖》)外,还将它作为另一景致“玉镜潭”的坐标参照:“溪当大楼南,溪水东南奔。”(《与周刚清溪玉镜潭宴别》),他更在《自代内赠》中将此山作了“秋浦”的标志:“估客发大楼,知君在秋浦。”一座不太名的山峦在诗人的心中,有如此之重,不多见。如今它早已少却了采矿的破坏,生态完全归属自然的高标,相信它已经超超了唐代的时景。李白错过了,我们可以用他的诗意去领略。
在池州谈到李白,最容易让人想到的是他的《秋浦歌十七首》。其中“秋浦”,即指当下行政区划的贵池地界,也指池州人的母亲河“秋浦河”。李白见到的秋浦河,“秋浦锦驼鸟,人间天上稀。”(《秋浦歌十七首》其三)、“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秋浦歌十七首》其十五)……此河生生不息地养育着两岸池州的先民与后生,也向长江甚至大海贡献着它的乳汁般的滋养与清澈。秋浦河,李白而誉为诗河!
李白还多次写有池州的另一条河,它叫清溪河。明代嘉靖《池州府志》记载,此河“在城通远门外。西南之源,一出洘溪,一出石岭,与棠溪、峓川交于白洋,汇于江祖,注于上清溪……东南之源,出太朴山,注于白沙河,折于虾湖,绕于东塘湖。合三水之下流至下清溪,以达于江。”至于太白先生的诗云:“青溪非陇水,翻作断肠流。”(《秋浦歌十七首》其二)、“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清溪行》)、“夜到清溪宿,主人碧岩里。”(《宿清溪主人》)……是指上清溪,还是下清溪,诗中少注,但不影响这条河在诗中的况味,更是拓展了一河两处的发展与观光,特别是已是城区内河的“下清溪”,早已成为池州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除此之外,诗仙笔触的有名有姓的池州山水还有十多处,有“秋浦千重岭,水车岭最奇。”(《秋浦歌十七首》其八)的水车岭,有“逻人横鸟道,江祖出鱼梁”(《秋浦歌十七首》其十一)的万罗山,有“桃波一步地,了了语声闻。”(《秋浦歌十七首》其十七)的桃陂山,有“鱼龙动陂水,处处生波澜。”(《游秋浦白笴陂二首》其二)的白笴陂,有“桃花春水生,白石今出没。”(忆秋浦桃花旧游时窜夜郎)的桃花坞,有“我宿黄山碧溪月,听之却罢松间琴”(《夜泊黄山闻殷十四吴吟》)的黄山岭、有“苦竹岭头秋月辉,苦竹南枝鹧鸪飞。”(《山鹧鸪词》)的苦竹岭……更值一提的是李白的《秋浦歌十七首》“其十二”:“水如一匹练,此地即平天。耐可乘明月,看花上酒船。”其中的平天湖,无法核准或已消失,但在池州主城区改造中,建设者将城东曾经南宋岳飞练兵于此、南朝太子萧统垂钓于此,其水域面积达11平方公里、是杭州西湖的1.5倍的白沙湖更名为“平天湖”。这是文化的传承,也是景致的再现。今天的平天湖绿水映青山、烟波浩茫茫,是中国十个最美赏月地之一,是来池游人的必到之处。它与城区湿地森林公园完美地结合成“城市会客厅”后,不仅仅是文化旅游的目的地,更是池州人的心肺保养地。相信李白得知后人如此“张冠李戴”,一定会嫣然一笑。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唐·刘禹锡《陋室铭》)。池州的“山中仙”是什么?“水中龙”是哪些?李白在诗人均有记载,“仙者”有白猿(或猿、猩猩)、锦驼鸟、鹧鸪和石楠、女贞、寄生枝、女萝枝、竹(含苦竹)……龙者有白鹭、白鹇和菱……
其实诗人的所及是有限的,比如石台牯牛降,它是安徽省天然植被保存最好、面积最大,植物群落类型最多、最具特色的地区,也是我国东部亚热带常绿阔叶林带的重要典型地区之一,是华东地区常绿圆叶林带最北限,也是华东地区最后一片原始森林。据不完全统计,维管束植物有1210种、种子植物有1106种、蕨类植物有104种、苔藓植物有138种、药用植物连同草药有1400多种、大型真菌有69种,其中属于国家珍稀濒危保护的野生植物有19种。同时,也是鸟兽栖繁衍的佳境,已知有兽类49种、鸟类147种、爬行类33种、两栖类17种、鱼类25种、昆虫类550余种、森林蜘蛛134种,属于国家珍稀濒危保护的野生动物共计22种。因此,牯牛降自然保护区不仅是生物资源库和种质的“基因库”,又是一座生态系统稳定,维护生态平衡的“生态环境堡垒”。即便少却李白的诗,但它不寂寞,它有它的诗情在,它有它的画意在,坚信一定会有与李白相等的伟大诗歌的到来!
再比如,东至的升金湖,素称“亚洲候鸟的驿站”,是长江南岸一个富饶美丽的内陆淡水湖泊,虽然面积不大,每年到升金湖越冬的水禽有70余种10万只以上,湖上常见鸟类有142种,其中有我国一级保护野生动物白头鹤和白头鹳的最大越冬种群,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白枕鹤的越冬种群,于是有了“中国鹤湖”之誉。其又是天然渔场,盛产有青、草、鲢、鲤、鳜、鲫、乌等61种淡水鱼和24种软体动物,一般年份产鲜鱼150万公斤以上。李白们如果今天再从长安出发,由西北到皖南直抵升金湖,他们的浪漫诗情又将有何等的触发?无法估量。
李白游池州,每一次都是文化大宴,无论在唐代还是当下。他为后世文坛泰斗、骚人墨客、朝廷名臣、政界精英、民族英雄、儒雅隐士甚至普通游客,度衡了文化池州的重量,指明了旅游池州的方向。
李白代言过的绿水青山,尽管久远于唐朝,但对于池州,已是金山银山,它正以“排头兵”的高度与力度站在绿色中国发展的第一方阵,阔步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