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过风雪

大约这是冬日的最后一场雪了，雪花纷纷扬扬地飞着，仿佛春天因风而起的柳絮。我与母亲并排走着。

路旁的树，大抵是些桃树、杏树之类的，它们的身躯在白茫茫的世界中显得更加深沉，树枝曲折地向上伸着，仿佛大地长出的手。母亲对我说：

“你看现在我的手像不像这树？”

母亲的手因多年的操劳，已变得风霜满布，手背上爬满了干裂的皱纹。

我拉住母亲的手，说：

“我给你暖一暖。”

我们俩都没有戴帽子，雪花很快给我们的头发染上一层的白。母亲惊喜地对我说：

“呀，我们共白头啦。”

看着母亲头上的白，我心想我的头发一定也是如此。我笑着对她说：

“时间可不允许咱俩共白头。”

母亲听完一本正经地说：

“等到我八十岁的时候，你不就六十岁了嘛。”

“那要是我六十岁不长白头发呢。”

“那就等到我一百岁，你八十岁的时候。”

我的脑海里忽地一闪，我按着母亲的肩膀，站在她对面，对她说：

“就在这站一会儿。”

我们俩就这样站在雪中一动不动，像是要拿自己堆出个雪人来。我看着一片片雪花飞落在母亲头顶，慢慢地聚集，从四十岁，到六十岁，八十岁，一百岁。母亲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也盯着我头顶上的雪花。

“好啦，我现在陪你到一百岁了。”我说。

我看到母亲眼里亮闪闪的，她说：

“我也看着你到八十岁了。”

我们一起甩掉头上的雪，重新变回原来的二十岁与四十岁。我们相视而笑。

我在拍雪景的时候，母亲已经走在前面了，我望着她的背影，泪水渐渐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伸出手，看着雪花在我掌心消融，我对它说：

“你能不能落得慢一些。”

雪花说：

“你还是走得快一些吧。”

我迎着风雪赶上母亲，牵住她的手，踩着雪一步步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