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乡愁

冬月过后的那天深夜，朔风中的人们在虔诚地祭祖守岁。你也忘却了这豳地的寒冷，热忱地接受着各族各户的美酒和敬意，与百姓一起分享这难得的喜悦，祈祷来年天时有好的收成。

当你转过身来，一个人独处的刹那，这冷冬、冷夜，让你站在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千愁万绪堆满了你的眉宇。这几年尽管你委曲求全，差人常给戎狄送去许多粮食和物品，给那些首领送上了美酒和善意，但他们总是出尔反尔，依然向你索要古豳这经过几百年打造才拥有的富饶土地。你担心民众因为你会受到不断的侵扰，因为你洞悉戎狄人那贪得无厌的欲望。

　多年来，你积善行义，像祖辈后稷、公刘一样，始终没有忘记做仁人之君的初心。民众是那么地拥戴你，也依赖你。你哪里忍心让民众再过这种永无宁日的生活？此刻，不安、不舍和无奈让你面临亡国灭种和生死存亡的重大抉择。

在几个族人的簇拥下，你登上了高高的土坎，火把和烛台一起映红了你的脸堂。你清了清嗓子发出了宏钟之声：大家要同戎狄作战，这个心情能够理解。但是你们好好想想，设立君主的目的是什么？是要靠他为大家谋福祉啊！而戎狄之所以频发战事，他是为了和我争夺土地和民众啊！与其如此，这些属于我跟属于他们有什么不同呢？如果大家因我的缘故而去打仗，必然会失去亲人，我怎能忍心看大家为我这样做啊？！

你的话坚定有力，暖情、暖意、暖人，也暖了这个冬天，唯独苦了自己。因为你懂得，花不会因为你的流离来年不再盛开，人却因为你的离开会获得安宁。你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一片哗然，被你的人文情怀所感动。许久之后又是默然和凄然交织，谁也没有想到你会这样来表达你的和平立场。大家含泪远看姬姓族二千乘人马集结的过程，然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庙宇广场，离开了饱含你心血和情感的古豳土地。你站在蓬车上，一边用衣袖拭泪，一边不停地向送行的人挥别。你什么也没有带走，带走的只是寒风中的枯叶和岁月中的尘埃。

离开豳地，你们向东南而行，路过邰地时，你婉拒了祖上族人的好意，继续沿着漆水，翻越梁山，经过几十天的辗转苦旅，终于来到箭括岭下一个平坦的地方。这里南临渭河，西有汧河，东边的漆水河也刚从车轮下经过。你感觉这里的寒风似乎没有豳地那么刺骨，有春天的些许征兆。您下车走进田野，抓起一把泥土，发现土质肥沃，种什么庄稼都会有收成。远远望去，满地的野兔围着车队跑来跑去，看来也不用发愁去哪里狩猎。尤为让你看重的是这里北倚巍峨的岐山，有它作天然屏障，你的心就会踏实很多，再也不用过那担惊受怕的日子。你的判断和经占卜后的结果一样大吉，于是就决定在此定居，从此姬姓的部落就自称为周人，生活在这富饶的周原上。

你安营扎寨下来，就开始疏沟整地，划分邑落，开发沃野，造房建屋，营建城郭，设宗庙，立太社，构建中央机关，设官分职，官职庶务，改变了过去游牧的习俗。春种秋收，精耕细作，由于气温适宜和浇水便利，这里的庄稼两年的收成比豳地三年的还多。故乡豳地和其它地方的自由民，仰视你的积善仁人和这里的丰衣足食，扶老携幼纷纷皆来归附。你的族人和城郭逐步强盛起来，不几年时间就初具国家雏形，因地处周原，你定国号为"周"，成为周王朝的开国元勋，其仁慈义行和开拓精神受到所有人的崇敬。

在众多的子孙中，你非常喜欢三儿子季历之子姬昌，并希望以后他能继承王位。太伯、虞仲你的两个儿子明白你的心思，出游荆楚，在夷蛮之地断发文身，失去了消息。于是你传位给季历，后季传位给姬昌。你的曾孙姬发在位后尊你为周太王，之后你的子子孙孙尊称你为古公亶父。你去世后，族人将你的陵寝朝着古豳的东北方向，沿着你一贯倡导的习俗，让周国和豳地的百姓都表达了他们的敬仰。在坊间和老百姓心中，你永远是一代贤王！

遥远的岁月，摇曳的记忆，花开花落，沧海桑田，流年去远。我在三千多年之后，在《诗经》、《史记》、《岐山县志》和古豳、西岐大地的传说中与你浅浅相遇。最初只知道周族人周国因太王迁岐而逐渐走向强盛，而最终我读懂的是你那离别故土的乡愁。当我初次登上周原的时候，难怪对那里的风土人情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难怪在那里感受到了久违的宁静。现在我明白了，这一切的一切，因为历史上有一个仁爱的您。因为和您一样，豳地永远也是我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