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的苹果

任随平

村文化广场上人头攒动，彩旗飘扬，四辆满载二十吨红富士苹果的大货车同时点火，汽笛声，欢呼声霎时间充满了偌大广场的上空，这是村文化广场继首届农民丰收节之后迎来的第二次重要庆典——全村二十吨红富士苹果通过政府中介将远销尼泊尔。随着车辆转弯启动驶入公路，村民送行的队伍自觉跟随车辆移动到了广场口，齐刷刷挥手致意，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当大家目送车辆驶出村口之后，村民们再次回到了文化广场。

这时，政府驻村干部刘站长紧紧握住村长六叔的手，对中湾村二十吨苹果走出村镇走向国外表示祝贺，随后，六叔转身向广场成千村民代表深深鞠了一躬，抬起头的那一刻，我看到六叔的双眸中满含着泪花。我知道，这泪花中最为硕大晶莹的一颗，当属广大村民用勤劳双手和智慧创造了属于自己的财富，这财富里，有汗水，有辛劳，也有政府连片种植的谋划和引导。

我出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听父亲讲我出生那年土地包产承包到户，父亲弟兄六人共同操持着一大家人的生活，土地贫瘠，人口众多，一年的辛苦劳作后仍是生活拮据。我四岁那年，父亲弟兄六人经过商议，共同承包了村里的十亩山地苹果园，实行统一管理，分户劳作。那年中秋节，父亲从山上带回了一黄挎包“国光”苹果，我们一家人就着昏黄的灯光分食苹果。当我和姐姐每人分得一颗最大苹果的那一刻，谁也舍不得吃去，将半红半绿的苹果拿在手中，摩挲着，把玩着，似乎端详着一件宝物。父亲看着我们悉心可爱的样子，意味深长地说：“真正要改变贫穷，还是要从想法开始，这不，刚刚承包了果园，孩子们就能吃到新鲜的苹果了，秋后，苹果卖了还能有个好收成！”母亲应和着，借着煤油灯一边纳鞋底，一边高兴地劝说我们俩吃苹果，可分在她眼前的那颗苹果还摆放在炕桌上。那一晚，我们兴奋了整整一夜，整个屋子始终飘荡着苹果浓郁的馨香，似乎每一缕游动的空气送过来的满是苹果的芬芳，和诱人的甜蜜味道。

深秋时节，果园里的苹果成熟，尤其是“国光”苹果经霜而红，一颗颗似羞红了脸，于繁茂的绿叶间躲躲闪闪着，我们堂兄妹们就坐在果园的地埂边上，望着满园的苹果出神，心想着这一园苹果一定能够卖很多钱吧。可是，崎岖的羊肠山道，拖拉机到不了果园，附近镇子上的果商没法运输收购，父亲几个只能每天晨起采摘两架子车，然后人力运送到镇子上去卖，即就是这样，那年冬天，苹果销售之后，我家仍分到了750元的天价收入。

后来，村民们看到父亲几人尝到了苹果种植的甜头，有村民开始将庄稼种植的地块腾挪出来，零星地栽植了苹果树，不几年时间，苹果开始挂果，多多少少有了额外的经济收入，生活条件逐步改善。上世纪末，政府经过多方勘测论证，决定在全县推广苹果连片种植，山东烟台的红富士种苗来到了村级的田间地头，覆膜，修剪培训，这一切支出费用全部由政府投资，村民们喜出望外，劲头十足，因为他们切切实实找到了一条致富之路。近几年，村级道路由国家投资全部硬化，县乡公路，村镇公路，大型货车均开到了田间地头。

冬季修剪，春季施肥，夏季套袋，深秋采摘，冬闲时节培训学习，苹果种植管理走出了一整套科学合理的管理之路；政府牵头，村级合作，果农与果商定价，苹果销售走出了一条水到渠成的无忧销售之路。而今，苹果已然成为了农民创收的一张标签。每当春日暖风和煦，徜徉在静宁大地的每一处山野，都若置身辽阔的苹果花海，浓郁的馨香浸染着你我的肺腑，洁白的苹果花犹如舞动双翅的蝴蝶，蹁跹而舞，令人遐思万千。

此刻，文化广场上的村民们已经散去，他们回到了各自的果园，秋风劲吹，每一枚果叶都带了浓浓秋阳温暖的问候，飒飒而落，像一枚枚熟透了的金币，落在大地的怀抱里，亦落在父老乡亲融融的胸襟里。

明春，静宁大地，必将是花香馥郁，风情迷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