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童年,在每一个人的印象里,可能都有着不同的记忆,也许是一群翩翩飞舞的蝴蝶,也许是同妈妈一起放飞的风筝,也许是做错事后爸爸那严厉的教训,也许是和小伙伴们共同动手的一次野炊……,而对我来说,泥瓦罐却是童年最清晰的记忆。
记得我刚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刚包产到户,家里一穷二白,一家人全部住在窑洞里,爸爸为了改善家庭贫穷面貌,想去贷款养殖长毛兔,结果信用社主任嫌我们家境贫困,怕还不上贷款,硬是没给贷。
爸爸愁眉不展,苦思冥想了几天,最后终于决定实施一个投资较小的致富项目—烧砖瓦。项目确定后,爸爸就去找同村地烧制砖瓦的师傅,师傅也想找个活干,他们一拍即合,说干就干,爸爸妈妈开始忙活起来,挖土、建棚、搭台……。
那时我虽小,但生活在农村那贫穷的环境中,早早就学会了帮着爸爸妈妈干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比如每天早早起来,和哥哥到沟里去抬水,利用午饭的当儿去饮牛,星期天去捡柴等等,因此,从小就被训练成了“一头会走梨沟的牛”。
此后,每天放学后我就跑去看,只见一个个泥瓦罐整齐的立在平整的场子里,像同学们放学时站立的队子。那个大师傅是个十分和蔼可亲的人,他见了我总是爱说些笑话,还问我想不想学他这门手艺活。师傅还另外找了两个人,他们相互分工,一个人负责把和好的泥用铲子蹩成一个墙子,然后铲的方方正正;而负责制坯的大师用一个木框上拉了一根铁丝的工具从墙子上匀速划过,把割下的泥皮双手摊着,按到台子上带有轮盘的、像立着的轳辘的圆柱形上,然后揪几团泥巴,把泥皮上有的破洞的地方补起来,然后拨动转盘,两手各拿一个像乒乓球拍一样的方形板子,蘸上水,贴在泥皮的外面,随着轮盘地转动,板子叮叮当当地敲着轮盘,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那块刚才还邹邹巴巴的泥皮,瞬间便变成了浑圆光滑的泥瓦罐,然后拿一个尺子一样的、在上端订了一个钉子的工具,轻轻贴着瓦罐,当轮盘停下来时,上端那多余的泥片便被割去,剩下一个规规矩矩的瓦罐,整个制作过程就算完成了;另外一个师傅负责把制成的泥坯连同模子提起来,在底部轻轻粘些麦衣子,放到平整的场子里晾晒,然后取下前五六次放置的木模具和防止泥瓦罐和模子粘连的白布套子,给制作的大师,这样周而复始。
等晾晒了一天多的泥瓦罐稍微干些,就一层一层顶空垒成一个瓦罐墙,这样不仅腾出了空场子放置新做的瓦罐,而且也便于瓦罐快速 风干。
而我所能做的,就是放学后,协助大人们把完全晾洒干的瓦罐磕成四个瓦片,然后在房中垛起来,用一个小本子统计下数量,等到积攒够可以烧制一窑的数目时,便叫上七八个村子里的叔叔阿姨们,把这些泥瓦片装到挖在山边的瓦窑里,用麦草火连续烧上五天五夜或更长时间,等窑里的砖瓦全部“亮了”之后,便用砖和泥封上烧火的小门,把瓦窑顶端也用厚厚的土封起来,形成一个涝池样的池子,然后往里面注满水,让水慢慢的渗到砖瓦上去,听那位大师说,慢慢渗下的水遇到高温就会变成水蒸气,不仅可以降温,更主要的作用是让砖瓦变成蓝色。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习惯成自然,在每天上学期间,每逢雷雨天气,焦急的心便飞到那泥瓦罐跟前,总担心大人们因收不及时,好不容易才干了的瓦罐被雨泡成一滩烂泥。
看着那些经过我们手的泥瓦片,被一个个烧成了敲起来当当响的蓝瓦,被整整齐齐地摆上了乡亲们家新盖的房顶,心里甭提有多高兴啦。
就这样,随着一窑一窑砖瓦的烧制,家里的景况逐渐好了起来,到后来,爸爸还买了小四轮拖拉机,人的劳动强度降低了许多,再也不用粗着脖子红着脸地拉架子车了。
……
已过去二十多年了,到现在,每逢听到雷声,我便条件反射般的不由自主的在房子里来回踱步,心情便会莫名的焦急起来,仿佛还有满场子的泥瓦罐等着我去收。
童年的泥瓦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