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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华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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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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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红了

盛夏的微风,越过连绵起伏的山丘,顺着十里稻花香而上,在一片稠密浓绿中流连忘返。故乡的老荔枝树上,一串一串沾满阳光的嫣红明明媚媚地摇曳着。

老荔枝树是怎么来的,年纪有多大,故事有哪些,荔枝又红了多少,没有人说得清楚。大家只记得,她像一把打开了的巨大雨伞深深地斜靠在村口一田埂旁,龙鳞主干弯曲盘旋,苍老的树皮上写满了岁月的痕迹,满眼地饱经风霜,却又不可思议地枝繁叶茂着,像一位临风倚柴门的矍铄长者,倔强地守望在时光的长河中。

老荔枝树属于黑叶荔,因其叶色浓绿至黑而得名。果实味甜带微香,也因其果核比较大,一直不显山不露水。或许也正是因为没有进入那一骑红尘里,没有被古往今来的官商看上,才得以在这方天地安身立命,庇护我们。

记前以前小的时候,周边种的荔枝树还不多,村口的老荔枝树荔枝什么时候红便成了大家翘首以盼的大事。等到荔枝成熟时,村里便约定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家家户户全参与,男女老少齐上阵,大筐小箩一起来。身手敏捷的,在树枝间闪转腾挪,左扶枝右折果;年纪稍长的,寻一平稳处,借助长长的竹竿一样翻江倒海。隔壁村的小孩子们则分散站在老树底下,头仰得老高,随时准备扑向漏网之“鱼”。如同一场小竞赛,收获多少,大家各凭本事。不多时树下便是一筐筐诱人的红艳,和着人们的争论声嘻笑声,好不热闹!

于年幼的我而言,能够爬上树的高处,望着辽阔的天空,找到一颗颗又大又红的荔枝,吹着凉风,听着啴鸣,嗅着清香,嚼着甘甜,心里不提有多高兴。仿佛整个盛夏的清爽都能被我紧紧地拥入怀里,那一刻的欢喜给雾濛濛的生活带来了光亮。

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里,穷人孩子早当家。当时稚嫩的肩膀还扛不下挑水时的肿痛,黝黑的小手还撑不起铲子的沉重。生活虽不易,坚强乐观的父母亲并没有怨天尤人。他们紧跟时势的变化,千方百计地努力着,扩大耕种田积、贩卖猪肉、种橘子、种芭蕉、开修理厂、外出打工等等,能够想到的能够去做的都会去尝试去拼搏。不管多苦多累,都要拼出一条改变命运的路来。父亲不止一次和我说,哪怕砸锅卖铁也要供我们三兄妹读书,绝不能放弃学业,要通过掌握知识走出清贫走出山村。坚持前行的人从来不会被辜负,当期待一次次如约而至时,向上向阳的种子悄悄地在每个人心理生了根、开了花。生活渐渐地如同四五月份的荔枝一样,由青转红变甜,芳香弥漫。

那时候,老荔枝树一树又一树红了的荔枝就如同长夜里的点点繁星,温暖着我们,指引着我们。不管面对什么样的困境,似乎总有一股力量推着我们踏平坎坷,向上攀登,直向云端。老荔枝树与我们、我们与老荔枝树,寂静相喜,默然相长。

我原本以为,荔枝红了的喧闹会一直存在,不会走远,应该会青山一道同云雨。可后来人们种的荔枝品种越来越多,更好吃的香荔、妃子笑、糯米滋、桂味等轮番轰炸味蕾,在老家荔枝之乡美名日益强盛之时,老荔枝树被遗忘在了角落。可等我跑了人生差不多一半路程下来,发现与老荔枝树与故乡离别越久,走得越远,内心的情感就越是难以言说。

有一次,在荔枝红透的季节,我拨开丛生杂草回到老荔枝树底下,于斑驳沧桑里感受她的沉静厚重,犹如窖藏多年的酒香,悠长而深远。再次爬上树颠找回那一抹醉人的红,还没来得及细细回味,却一下子想起马伯庸的《长安的荔枝》来。同样也是为了改变命运,唐朝长安城小吏李善德接受了给贵妃送荔枝的艰巨任务。从岭南到长安五千余里,山水迢迢,既要保鲜又要按时送达,唯有放手一搏。“就算失败,我也想知道,自己倒在距离终点多远的地方。”

马伯庸在书中说“身在长安,心系荔枝,一果一世界,一味一春秋。”原来如此,老荔枝树的荔枝一年年地红着,每一年有每一年的故事,香甜守实生虚,慢慢地酝酿成了一种变与不变元素相交融的情怀,明明灭灭、撩撩绕绕地缀进了心里。不变的是老荔枝树生生不息的守望,荔枝红火照梦想;不变的是我们对故乡割舍不断的念想,明月何曾是两乡。变的是我们迈开了脚步,成为勇敢的追光者;变的是我们敞开了胸怀,成为新时代的追梦人。在这种变与不变的交替融合中,人生每个阶段的“荔枝”更加鲜红,更加香甜。

(阮华成 2024年11月初于广西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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