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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老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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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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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公鸡惹的祸

南北走向的农庄上,稀稀疏疏地住着二十几户家人家。中间一南一北,前张后李,两家关系很不好。不过,倒也有三点相同:一是从来都认为对方不讲理,二是都生了三个孩子,是上世纪村里有名的“三胎超生户”,三是两家养鸡都很多。

 

张家三个都是男孩,李家三个孩子都是丫头片子。张家大儿子和李家大姑娘还是初中同班同学。大概是因为两人说话都有点说半句留半句、酸不拉几的缘故,同学们便从《康定情歌》歌词中取了个称谓,戏称他俩是“张家(酸)溜溜的大哥”与“李家(酸)溜溜的大姐”,不过就像在平原地上行走,永远也到不了“跑马溜溜的山上”那样,两个孩子也深受双方父母交恶的影响,见面从来不说话,更不谈能找到或认同对方身上有米粒大的“人才溜溜的好哟”的优点了。

张家鸡窝在屋后,李家鸡窝在屋前,中间隔了两道近丈高的尼龙绳网墙。两家鸡声虽日日相闻,但高墙挡住了小公鸡小母鸡们的日渐萌动的春心,任凭它们怎么呼喊叫唤,鸣尽春思,也都只能望网兴叹而已。

 

仿佛在有意效仿主人孩子性别似的,两家鸡的性别,居然也是张家公鸡多、李家母鸡更多。这让李家婶婶很是幸灾乐祸了一阵子,因为农村养鸡,不是用来传宗接代,而是用来生蛋的。

常言规则有时就是用来被打破的,隔断小公鸡小母鸡们春思的网墙也是一样。终于有一日,一大早,张家两只最为健硕的大公鸡,“元帅”与“将军”,被春情激起了神一般的活力,竟然飞过了丈高的网墙,与李家一大帮子母鸡们肆意调情打闹,叫春鸣色。等到张家发现自家公鸡少了,并且能够确定就在李家鸡窝“温柔乡里”享乐时,已经是午饭后的事情了。

张家小三子受老爹指派,前来李家要鸡,结果给李婶一顿臭骂,哭着回去向他老爹告状。虽然是小小年纪,但受了委屈不免也有些加油添醋。张叔一听火冒三丈,来到李家门口破口大骂——

 

“个臭不要脸的,母女几个,把人家汉子养在家里不走就算了,还要让自家母鸡也学着养汉子不走啊?”

 

“又不是我家母鸡飞到你们家的鸡窝的,吼什么吼啊?谁不知道你家小三子是吴支书养的,你这个老王八,带了绿帽子得意什么?!”李婶一向泼辣,这次自然也不示弱。

 

“啊,到你们家,就是你们的啦,那我跟我家三个儿子也到你李家,反正你家老李也不中用……”

 

“呸”——李婶一口唾沫。

“啪”——张叔一记耳光。

扭打声与嚎哭声惊动了众人,也惊动了在田里干活的张婶、李叔,以及张家兄弟、李家兄弟们。

虽然两家俩大孩子都还未放学,无缘助阵,但自古“上阵父子兵,打架亲兄弟”。两方几番辱骂与混战,惊动了村支书老吴和其他几个村干部。

吴支书到场时,看到自己“相好的”张婶已经披头散发,白里透红的脸蛋涨得发青,小身板在高大的李婶面前,完全处于下风,自然也很心疼,但毕竟自己是党员干部,又不好明显拉偏架,于是便开始大喝李婶赶快住手。

不料这一喝反而火上浇油。李婶和李家这边人更加恼火,心想谁不知道你吴支书与小狐狸精张婶那点事啊,一来就对李家吆五喝六的。于是,李家这边嘴上、手上比村干部没来之前还要卖力。

 

混战之中,张婶已被打翻在地,吴支书右眼也挨了一拳——电光火石之间,竟然没看清是哪边打的;张家大伯眼看见局势越来越对张家这边不利,自己弟弟家已经吃亏,便随后抄起一根粗树枝,朝李婶的脸上狠狠砸了下去,李婶顿时一脸血污。

 

“打死人啦,救命啊——”

看到自己老婆一脸鲜血,李叔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他径自拿起一块砖头,二话不说,朝张家大伯脑袋上狠狠拍去。张大顿时倒在地上,头破血流。

眼见事态这么严重,吴支书等几个村干部不再“君子动口不动手”了。干部们上前声嘶力竭地高喊、劝阻;两家打、骂到现在,也有点精疲力竭,局势渐渐平息了下来。

 

110、120很快也赶到了——是村妇女主任机灵,眼见吴支书眼睛挨了一拳时,就慌忙报了警。

刺耳的车笛声带走了一干斗殴人等,也带走了小半天的热闹。看热闹的村民们纷纷散去。

 

夕阳西下,“元帅”与“将军”两只大公鸡饱尝春意后,心满意足地飞回了自家的鸡窝。

 

残阳如血,两家老大、老二都从学校放学回家,看到在家吓得瑟瑟发抖的三弟(妹),听到邻居们颠三倒四地讲了些事情的经过后,不禁都吓得躲在屋里哭——虽然不可能互相看到对方家的三孩子也在哭泣。

 

半年后,法院一审结果出来了,李叔与张老大均故意伤人,经法医鉴定均达轻伤害标准,构成“故意伤害罪”,分别被判处有期徒刑9个月(实刑)和6个月(缓刑8个月),两人均未上诉;李婶花去医药费1万多元,张大已经花去医药费3万多元(他弟弟家出的钱),因为还要二次手术,法院说现在不好处理,等将来的民事诉讼时再说。

吴支书虽说未受大伤,但眼睛疼了很久,也花去了两、三百块医药费,但在场的人竟然没人愿意出来为他作证,究竟是谁打了他眼睛一拳,自然也就找不到赔钱的人了,想想觉得很是晦气。好他在是“村里执行公务”,钱就在村委会财务上报销了。

至于那两只惹祸的大公鸡,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第三天正好逢集,“元帅”就被卖到了镇上的菜市场,被镇政府招待所买去,早已成了镇干部们餐桌上的美味;“将军”则稍微幸运些,比“元帅”多活了两个多月。因住院治疗而早已办好了取保候审、一直在医院住院的张大,出院回来的当天,张家在家里隆重办了桌酒席为张大接风,顺便招待那天前来帮架、帮骂的张家亲友们。“将军”无可幸免地成了酒桌上的“板栗红烧小公鸡”。

席间,大家祝贺张大凯旋归来。几杯老酒下肚后,张大早把取保时的法制教育忘得一干二净,觉得其中的什么要不到鸡,本可以通过“返还不当得利”诉讼解决的说法,实在可笑,难不成当天张家要不到鸡时,还为区区两只公鸡去法院告状不成?一席人等吃吃喝喝、吹吹拍拍,十分受用与满足。除了一致强烈谴责李家蛮横无理、李叔应该蹲大牢以外,觉得最为可恶的,就是那两只该死的公鸡了。张家亲友一致认为,都是公鸡惹的祸,干脆明年不要再养鸡了。张叔、张婶听了劝,连连点头称是。

至于李家,虽与张家老死不相往来,但也是自发地产生了“养鸡惹祸”的念头,虽然惹祸的只是张家那两只该死的公鸡。待到当年春节后老李刑满释放时,夫妻俩一致决定,管它生蛋不生蛋,过几天就把鸡窝的鸡全部卖掉,然后到镇集市上买上几只小羊羔,准备改行养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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