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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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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情怀一一记我的父亲任右贤连载


                五

1976年的元旦前夕,一场大雪随着寒冬的到来,悄无声息的落在了渭源县的沟、梁、峁、壑上,一层厚厚的积雪,像巨大厚重地羊毛被子一样,覆盖住了这个贫瘠荒芜的山乡小城,在刺眼的月光下,闪着寒冷的银光。直到1月8号这天,天气还是阴沉沉的,漫天是厚厚的、低低的、黑灰色的浊云。西北风呼呼地吹着,肆虐地在旷野中奔跑,它仿佛拿着利剑要将人们穿在身上严严实实的棉衣割破,暴露在外面的脸膛被冻得黑红黑红的,很多小孩子鼻孔里的鼻涕就像刚刚做好的粉条一样,随着孩子们的吸气,吊在下巴下面的鼻涕被吸到鼻子里,随着孩子们的呼气,鼻子里面的鼻涕随着呼气声又从鼻子里面一下子窜到了下巴下面。鼻涕一上一下在孩子们的鼻子与下巴之间跳动着。

这一天,我们敬爱的周恩来总理逝世,为了缅怀周恩来总理,渭源全县上下所有的干部职工和初中及高中的学生们全都胸前佩戴着小白花,庄严肃穆地站在狭窄的街道两旁。当天下午,上小学三年级的二哥带着我去上街闲玩,当我们走到渭源县一中靠近操场边上时,有一个个子高大的中学生,从头到脚穿着绿色的军装,腰里扎着武装带,走过来让我们不要随便乱走动,更不充许我们在马路中间走动。顽皮的二哥见不让我们过去,便随手捡起路边上的小石头,朝着阻止我们的那个中学生身上仍过去,结果石头打在了中学生的头上,中学生被打疼了,直接跑过来抓二哥,二哥见势不妙,撒腿就跑。我被吓得也跟着二哥朝着身后的村庄里面跑去,我们一口气跑到一家敞开着大门的院子里后藏了起来,直到晚饭时间,才悄悄地从地窖里钻出来回租住的房子了。

1978年,当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的18户农民开始试验以家庭为主的联产承包责任制后不久,国家将其先进的经验向全国进行推广,从此,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春风开始吹向了全国。国家在农村大力推广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充分发挥了集体的优越性和个人的积极性,既能适应分散经营的小规模经营,也能够适应相对集中的适度规模经营,从而有力的促进了劳动生产效率的提高以及农村经济的全面发展,提高了广大农民的生活水平。

父亲为了能够及时给渭源县委、县政府提供科学的政策依据,做为农业局长的他又深入到庆坪公社、祁家庙公社,会川公社等到基层一线结合毛主席关于“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和农村“两个阶级、两条道路的斗争”的路线教育活动,亲自搞调研,寻找符合渭源县农村当地实际情况的出路,调研广大农民的真实生活状况。之后,父亲在他《关于在农业生产中落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全面实行包产到户的调查报告》中写道:“渭源县地貌多样,北部山区为黄土梁峁沟壑区,植被稀疏,土壤疏松,水土流失严重,中部为浅山河谷区,区内雨量适中,气候冷凉,草林覆盖率在6.5%,草场覆盖度在80%以上,适合大力发展农业及畜禽养殖业,其土质属沙性松散性黄黏土,适宜种植小麦、胡麻、洋芋、包谷、大豆、亚麻及党参、当归和各种蔬菜等农作物;南部为高寒阴湿区,林草覆盖度在90%以上,是理想的林牧业场所,其土质属粘性黑质土壤,适宜种植抗寒性强的红杉松、针叶松、马尾松、油松、白皮松、杜松、落叶松、湿地松等各类名贵树木……”。

1980年7月18日,中共渭源县委召开的扩大会议上研究决定了父亲在大量调研的基础上撰写的《关于在农业生产中落实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全面实行包产到户的调查报告》,以此做为全县上下全面落实中共中央关于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指导性文件,会上充分肯定了父亲在会川公社、祁家庙公社、庆坪公社蹲点时进行的一系列调查研究工作。并大力在全县推广,到1980年底,全县实现了农业生产责任制。

父亲在农业局长的位子上干了五年局长,在这五年里,他号召干部职工义务植树,美化生活环境。在国家提倡的“五讲四美三热爱”活动中,他还带领干部职工们在316国道过境路段的两边载上了抗旱、耐活的白杨树、洋槐树、柳树等。从清源乡一直把白杨树、洋槐树、柳树等载到了与陇西县交界的三河口,长达47.28公里的316过境路段两边经过全县干部、职工们几年的不懈努力全部栽上了白杨树、洋槐树、柳树等。如今,这些公路林带在经历了四十多个春秋后,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但它们仍然像忠诚的战士一样,矗立在316国道过境路段两侧,为所有的过往车辆和行人们站岗或遮风挡雨。

父亲在当农业局长期间,还亲自给渭源县委、县政府打报告以解决干部住房问题,得到县委、县政府的同意后,在渭河边上新修建的看守所和监狱后边的一块荒地里修建了一排两檐水的平房,算是农业局的家属院了。一排平房总共有四套房子,说是四套,其实就是每套只有二十平方米的一大间套一小间的简易房。解决了包括我们家在内的四户在渭源县工作的外地人的住房困难。从此。我们家有了固定的住所,结束了隔三差五要租房子、要搬家的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

我们家住在第一家,第二家是在渭源县医院工作的甘谷人蒋序本大夫一家,(后来调回到甘谷县第一人民医院,从院长的位子上退休);第三家是在林业局当局长的东北人陈庆坤一家,(后来调到唐山市政府做了秘书长,再后来从唐山市政协副主席职位上退休);第四家是渭源县体委当主任的定西人曹世才一家(后来到定西地区体委主任的位子上退休)。

由于我们家住在家属院的第一家,所以每到夏天和秋天特别是雨季来临时,滂沱大雨伴随着湿冷的寒风像强盗一样将渭河沿岸的土地和树木让疯狂地洪水带走,致使原本清澈的渭河水瞬间变成了浑浊不堪的泥浆,河里的鱼儿也被泥浆呛的翻着肚子漂浮在岸边。每年到了这个季节,我们就会整夜不敢睡觉,只怕河水会将我们连着房子一块带走。

所谓的农业局家属院,其实就是一块四周用土筑起来的低矮的围墙圈起来的荒地,在它的西边是紧挨着渭源县农技站职工宿舍的一排两檐水的平房后墙,在西北角是一墙之隔的农技站的厕所,而我家的羊圈、鸡舍、就在此与其紧挨着,羊圈与厨房中间夹杂着一个不大的填炕栅子(简易棚子)用来堆放我们平时不常用的一些农具以及从树林里扫来的落叶等杂物,以便冬天用来烧炕。在厨房后边是我们家的一小块菜地,在菜地的西北角落里用枯树枝围挡了一个旱厕,说是旱厕,其实就是在菜地里随便挖了一个土坑,在土坑的四周随便用枯树枝子围挡了一下,就成了厕所,在厕所旁边是我家的简易猪圈。

在东边住人的一排两檐水房屋后面,是一大片长满野草的荒地,后来在我们四家人的共同努力下,将其变成了肥沃的耕地,用来种植一些芫荽、土豆、菠菜、豆角、白菜、包菜、韭菜、菜花、胡萝卜、水萝卜、茄子、辣椒、西红柿等蔬菜及大豆、葵花还有当归、党参等中药材。

做为农业局长的父亲,每天个星期天都会带领我们弟兄几个将房屋后边的荒地开垦成耕地,用来种一些蔬菜和党参、当归等中药材以及向日葵。

在母亲地建议下,父亲还带领我们弟兄几个在门前的花园里挖了一个很大的地窖,用来储备各种蔬菜和洋芋。

记得有一次,父亲因工作外出下乡一个多月没有回家。母亲在一个寒冷的冬夜里,肩膀上扛着能秤200斤重东西的粗大的杆秤,带着上小学四年级的我,收完洋芋后,母亲和我走在苗圃围墙外面铺满积雪的羊肠小道上,厚厚地积雪在皎洁寒冷地月光下放出刺眼地光芒,将母亲和我的身影投射到雪地上,伴随着脚下嘎吱嘎吱作的脚步声。低矮的围墙将苗圃和沿着渭河边上的羊肠小道一分为二,围墙里面粗壮的白杨树上昏昏欲睡的昏鸦在瑟瑟地寒风中不时发出哇哇的叫声,母亲为了给自己和我壮胆,故意将肩膀上扛着的杆秤上的秤砣和铁钩子碰撞着发出声响。此时的渭河水也一改往日地活泼,似乎盖着厚厚地冰被恬静地睡着了。我实在是走不动了,想坐在雪地上休息一会儿,母亲却用力拽我,唯恐我停下脚步。回到家中,已经是深夜2点多了,等母亲打开电灯后,我才发现,母亲黑红色的脸上已经被吓得变成了如同面粉似的白色,就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汗水就像雨水一样从母亲惨白的脸上流了下来。母亲站在昏暗的电灯下面一边脱着外衣,一边对我说:“明天,我们就可以用洋芋换粮食了。”

为了改善生活条件,在父亲和母亲的带动下,我们还养了一头猪、七八只新疆细毛羊、七八十只长毛兔、一百多只产蛋率比较高的意大利来航鸡。就这样,我和弟弟每天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周围的荒地里拾草,回来喂鸡、猪、羊和兔子。

我清楚记得,当时是在一个下雨的夏秋季节,父亲和母亲为了挣钱,专门从渭源跑到位于陇西县东郊五里铺的西北有色冶金机械厂一个东北老工人家里用辛苦积攒了大半年的80元购买了两只剪过毛的长毛兔。父母亲带着兔子从陇西回到渭源县农业局家属院的家中时已是夜里的十二点多了。

有一天早晨,父母亲都要去上班,父亲带着我去农业局上班的路上,母亲给我递到手里的夹杂着包谷面的二面馒头又黑又冷又硬的实在是太难吃了,于是,在父亲不注意的时候,我随手将二面馒头丢进了路边地草地里,一直没有注意我的父亲突然过头来问我:“你刚才手里拿的馒头呢?”

我急忙说:吃完了。

父亲说:“你胡说,刚才还是一个被你才吃了几口的馒头,这一眨养的功夫,你就将它吃完了?”

我见瞒不过父亲,只好说:我丢到草地里了。

话音刚落,父亲就在我的屁股上踢了两脚,说:“我和你妈妈为了你们弟兄几个,省吃俭用,我都舍不得吃着给你们留着吃呢,你却好,把它给仍了,你说,你仍到哪了?去,把馒头给我找回来……”

在父亲严厉地批评声中,我只好又转过身去跑到草地里把馒头捡了回来。

我们四家人前后共养了七条狗用来帮助我们看家护院。其中有只小花狗,长得挺好看的,到了夏天,因为天热,我们四家的土炕都没有再烧,小花狗便将自己的小宝宝们生在了将大夫家的土炕洞里,直到一个星期天我们一帮小孩在后院里玩耍时,才发现小花狗当妈妈了。

一年后的一个黑沉沉的夜晚,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一丝儿星星的微光都没有,我们正在酣声如雷,忽然一阵狂吠声,几只小狗都不约而同地叫了起来,大人们急忙披上衣服打开电灯,等父亲和几个邻居跑出去后见一条黑影极速翻墙调跑。后来,家属院经常会有一些手脚不干净地人不分白天和黑夜的翻墙进来光顾一下,我们四家的东西经常性的会被这些手脚不干净的人们顺手牵羊。于是,我们各家都不同程度的加大了铁将军的把门力度,把原来的小门锁全都换成了粗大笨重的型号和采取了一些安全防护措施,可在这些以张老五为首的贼偷面前还是不太管用,时常会有物品被盗。一个秋天的夜晚,夜色越来越浓,村落、树林、坑洼、沟渠仿佛全都一下子掉进了神秘的沉寂里,疲倦的月亮也躲进了云层打起瞌睡来了,只有不安分的渭河水还在哗啦啦地向东流淌着。小花狗也是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晚看家护院时,被贼偷用朱砂枪开枪打伤后经手术无效而停止呼吸的。之后的一段日子里,我们几家的小孩子们全都丢盹落梦的显得无精打采,总觉着小花狗还在我们的生活里。同时也进一步增加了对以张老五为首的贼偷们的厌恶程度。于是,我们都不约而同很默契地相互配合着每天放学后在前后院有意无意的转悠转悠。

秋天的到来,总会给人带来丰收的喜悦和舒心的笑容,是个让人兴奋不已的季节。绿油油的菜地里各类蔬菜成熟了,地埂上长势高大的向日葵也在秋天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芒来,它们微笑着垂下高昂的脑袋,硕大的叶子相互掩映着自己粗壮的身体,等待着人们来采收。

一天的中午,我吃过午饭后去后院转悠,结果听见向日葵地里一阵唦唦地响动,急忙跑过去一看,贼娃子张老五正在肆无忌惮地摘着向日葵,见我跑过来了,狗急跳墙的从低矮的土墙上翻墙逃跑了。

不久,以张老五为首的盗窃团伙因在别处行窃时被警察当场抓获。

在家属院东边和北边的围墙外面是一大片由父亲带着干部职工们沿着渭河岸边栽种的杨树林,再往东边继续前行穿过杨树林就是一排粗大整齐的柳树顺着渭河的岸边一直延伸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遥远之地;南边围墙外面是渭源县的园阁村,村民们基本全都集中在此居住。家属院的里面靠近南边在西南角有一棵三五个壮年小伙围抱不住的参天白杨树,每到夏天都会枝繁叶茂,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喜鹊姑娘们每天都会从搭建在杨树杈上的窝里钻出来,站在树枝上迎着一缕缕金黄色的阳光,按时给我们家属院的人们和周围的村民们带来叽叽喳喳地歌声,我们四家的小孩子们也每天都在喜鹊姑娘叽叽喳喳的歌声伴随着渭河水欢快的流淌声中,背着补丁叠着补丁的小书包穿过白杨树林沿着渭河岸边的羊肠小道快乐的奔向学校……

在此之前,我记得,我们家在渭源县一中附近的一条小胡同的最里边王家爷家租了一间小北房,我们在此房子里客居时,上小学三年级的二哥不知道从哪里抓了只小松鼠,用细绳子拴住后放在门前的简易栅子下面,到了晚上,小松鼠回不了家后急死了,我和二哥伤心了好几天。

王家爷的院子一直在小胡同的最里边,大门前面是一个不太大的空地,空地的南边离大门不远处是一个用胡集(人工打制的长方形土块)垒起来的简易茅坑,冬天还好说些,可是到了夏天,茅坑里的臭气在阳光快乐的照耀下开始向四周的空气中扩散开来,加上绿色硕大的苍蝇、蚊子等侵略者四处肆掠,以及周围群众们在此空地上堆放的粪土所散发出来的臭气,不得不让所有路过的行人都捏着鼻子快步跑过。

王家爷的院子很小,走进院子大门靠北边是一间单檐水的大土房子和一间单檐水的只有十个平方米的小土房子,我们租住的就是北边靠东角落里的小土房子。在院子的东边是一间很小的厨房,我们平时是在王家爷的这间小厨房里做饭吃的。在我们租住的北边靠东角落里的小土房子与厨房之间不大的夹道,被王家爷搭成了简易栅子。

记得有一次,临洮老家二叔的大儿子保全来渭源找父亲,要父亲帮忙给他买一辆永久牌加重自行车。过了一个多星期,保全终于拿到了购买自行车的票,就像捡到了一大块金子似的,兴奋地几天都没有睡觉,到了晚上只害怕自行车票会丢掉,小心翼翼地装在贴身的汗衫口袋里,用两只手按住汗衫口袋,两个炯炯有神地大眼睛一晚到亮忽闪忽闪地眨巴着。又过了一个多星期,保全终于骑着崭新的永久牌加重自行车来了,保全把自行车放在王家爷老两口住着的大土房子的廊檐台子上面,正对着七月炙热的太阳。

这天中午我们正坐在土炕上吃母亲做的黑乎乎的二面馍馍喝着洋芋糊糊时,突然砰的一声,吓了我们一跳,急忙跑出去一看,原来是自行车轮子的气打的太饱了,加上在夏天阳光不遗余力的泼洒着一腔热情的情况下,爆胎了。

保全带着他的自行车回临洮老家后不久,大叔父的大儿子立荣又从新疆的阿克苏跑到渭源来看望父母亲了……

1983年当我们的日子刚刚稍微好过些时,父亲由于工作业绩突出,被提拔成了农村工作部部长。同年10月召开了中共渭源县第六次代表大会,父亲和马敬、张蕙兰、袁希珍四人成为了县委候补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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