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俗话说的好,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以前,我对这句话的含义一直没有切身的感受,直至走出家乡,猛不丁的处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境地时,我才格外的想念故乡那一张张熟悉的笑脸,想念那一颗颗在风中摇曳的的花草树木,还有那独具特色的家乡饭……尤其是在饥肠辘辘时,面对着一盘一碟的酸辣甜食,心中却激不起一点食欲时,我就特别想念家乡那种用白面或杂面做成的各式面条。一旦想起它,我的眼前就会升腾起一层乳白色的水雾,透过那层水雾,我会依稀看见在冒着水花的铁锅里,那一根根银丝或玉片似的面条正在上下翻滚,伴随着葱花和小磨香油的扑鼻香味,我的五脏六腑会被浸润的通体透畅…….
这里,我最想说的是用小麦面做出的各式面条。我的家乡位于豫南平原,小麦是主要的粮食生产作物。在我的记忆中,每年的六月,骄阳似火,无际的麦田呈现出一片金黄。如果你有兴趣侧耳倾听,可以清楚的听见摇曳的麦秆,在燥热的熏风里发出的微微爆裂声,此时的麦穗,如果稍稍一碰,就会叭地一声落地。
每到这个时节,家乡的父老乡亲们就会老老少少齐上阵,在熹微的晨光里,伴随着布谷鸟“割麦跺跺”的清越叫声,开始短促而紧张的夏收。新收的麦秧被人拉肩扛的运到晒场里,一般都会在大毒的太阳下暴晒一个上午,然后,各家的男人们都会牵上一对牲口,拉起一个圆柱型的石磙,在摊开的麦秧上演绎一曲悠扬的丰收小调。当这曲小调进入尾声时,你用铁杈轻轻一撩,那金黄的、圆鼓鼓的麦粒,便会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安静的躺在晒场上,似乎在做着一个未醒的梦。
当满场的金黄被拢成一个圆圆的麦堆时,奶奶或母亲便会端着簸箩(要么,着一个草筐)到晒场上撮上一箩麦子,在石磨呼呼噜噜的转动声中,磨出当年第一箩新麦面。
常常记得那是一个炎热的中午,恬噪的知了趴在高高的树枝上不知疲倦的“知了”着,而在树阴遮掩下的灶屋里,一双巧手正在面盆里轻松搅动着刚从磨盘上收回的新麦面。不久,一个浑圆的面团从面盆里滚出,落在案板上,而面盆里竟然没有半丝残留……还是这双巧手,拿出擀面杖,一路擀下去,一会儿工夫,一个圆圆的面团渐渐成了一张大大的薄薄的面皮。
面皮擀好,铺开,为了防粘连,再洒上少许面粉,然后轻轻地一层层叠起,拿刀“沙沙沙”一路切下去,切完伸开,一排整齐的面条就列在案板上了。
这时,再看灶台上,一锅清水,正在咕噜咕噜的沸腾着。趁此时机,依然是这双巧手,将切好的面条有节奏的抖索着投入锅中,盖上锅盖。感到面水将要溢出时,迅速的掀开锅盖,浇少许清水,浮起的面条又悄然沉下,就在新麦面做成的面条已被煮成八成熟时,这边,已经芝麻油在锅里提前轻轻一爆的土鸡蛋和着刚摘的鲜红的西红柿,顷刻间投入正在沸腾的面条锅里,一时间,金黄,亮白,艳红,三色布满锅底。
出锅的面条是自然的筋道,西红柿是自然的酸,鸡蛋是自然的黄,如果再放上一把香菜……嗨,那四溢的口水,已让我捧着一口大磁碗,眼巴巴的站在母亲身边好久了。
当然,这种用新麦做成的原汁原味的汤面条,只能算是每个农家最常吃的家常饭,它一般是不用来招待客人的,主要原因是这种汤面条出锅后凉得慢,吃起来有点烫嘴,如果等凉了再吃,面条就会泡得不筋道了。
最爽口、最有味、最上得台面的还是吃捞面条。做捞面条的关键在于和面,这一点很有讲究。和面时要加上适量的碱面,再把几个新鲜的鸡蛋清拌入面中。面和好后,不要急着擀面,要把面团放在面盆或案板上“醒醒”,“醒”过的面团硬道有弹性,在擀面时虽然掏力,但擀出的面筋实、入口爽利,有嚼头。吃这样的面一定要“过水”,也就是把出锅后的面条用凉水浸拔两三遍,直到面条凉透。一般情况下,在捞面条做好的同时,还须准备好蒜泥、黄瓜丝、辣椒油等拌料。有条件的话,还可杀一只自家喂养的土鸡,放进地锅里,然后,放入花椒、大茴、芜香等佐料,架上劈材火猛炖一番,待满屋子弥漫着鸡肉的香味时,再恰到好处的往锅内投进冬瓜、细粉等配料,用文火慢慢的炖上一会儿,一锅鲜美的鸡汤就算做成了。当这些都准备停当时,你想吧,屋外骄阳似火,热浪灼人,屋里,一家老少,一个个端起海碗,“呼噜噜”地喝着香喷喷的鸡汤、吃着凉哇哇的捞面条,心里真是爽极了。吃饭前,即使你热得大汗淋漓,饭后也会觉得浑身凉爽如秋。
当然,在我的家乡,面条的做法远远不只这两种,像刀削面、卤面等,味道也是各具特色。就说刀削面吧,不仅做法精巧,而且有着悠久的历史。忘了在那个刊物上,我曾经看见一则有关刀削面的民间传说:古代蒙古鞑靼侵占中原后,建立元朝。为防止“汉人”造反起义,将家家户户的金属全部没收,并规定十户共用一把厨刀,切菜做饭时轮流使用,用后再交回鞑靼保管。一天中午,一位老婆婆和好面团,让老汉取刀切面条。结果刀已被别人取走,老汉只好返回,在出鞑靼的大门时,脚被一块薄铁皮碰了一下,他顺手拣起来揣在怀里。回家后,老汉看锅里的水开得翻花打滚,忽然想起怀里的铁皮,就取出来说:就用这个铁皮切面吧!老婆一看,铁皮薄而软,嘟囔着说:这样软的东西怎能切面条。老汉气愤地说:“切”不动就“砍”。一个“砍”字提醒了老婆,她把面团放在一块木板上,左手端起,右手持铁片,站在开水锅边“砍”面,一片片面片落入锅内,煮熟后捞到碗里,浇上卤汁让老汉先吃,老汉边吃边说:“好得很,好得很,以后不用再去取厨刀切面了。”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用铁皮砍面的做法传遍了中原大地。后来,这种“砍面”又经过多次改革,渐渐演变为现在的刀削面。这种刀削面的特点是,柔中有硬,软中有韧,浇卤、或炒或凉拌,均有独特风味。
要说吃刀削面是饱了口福,那么观看刀削面则是饱了眼福。有顺口溜赞曰:“一叶落锅一叶飘,一叶离面又出刀,银鱼落水翻白浪,柳叶乘风下树梢。”有一次,我特的来到县城里那条著名的美食街,留意观看了一个年轻的面案师傅精湛的刀削面表演,只见那位面案师傅一手托面,一手拿刀,飞快的将一条条长短有致的面片直接削到开水锅里,真个是“刀不离面,面不离刀。”眨眼功夫,一碗喷香的刀削面便端到客人的面前。
说起家乡的面条,我真是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情。尤其是身处异乡,或者出入公务场合时,面对着那盘盘碟碟陌生的待客饭菜,我的眼前便会浮现这样一幕情景:一个硕大的青瓷花碗里,乳白的汤,玉色的面,碧绿的蒜末,晶莹的油花….
啊,这就是我家乡喷喷香的面条呀!在说不清面条长短的历史中,它鲜明地体现着中原人的性格:清白中凝聚一团醇厚,柔软中贯穿一股韧劲!
不能再说下去了,俺的口水又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