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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新立

鲁迅文学院学员

散文
201908/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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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迷藏的时光

童年时代的许多事,有时就像一枚枚被海浪抛落在沙滩上的贝壳一样,看起来平常无奇,但是你把它捡起来,捧在手中仔细把玩,你会感觉到它的色彩是如此的斑斓。如果你有兴趣把它放在耳边仔细倾听,似乎还会真切地听到大海的涛声,还有在海上纵情肆虐的风暴声。也许,通过这涛声和风暴声谱写的交响乐,你会想象出大海的美丽与壮阔,温柔与粗犷……童年时捉迷藏的游戏,恰如一枚美丽的贝壳,尽管它是那么原始拙朴,但却长久地牵出我对已逝岁月的美好回忆。

我的童年时代是由饥馑和单调构成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无数个夜晚,在和爷爷、父母一样捧着青瓷大碗,无奈地喝完用红薯干熬制的稀粥后,爷爷和父亲会无聊的用自留地边角种植的烟叶,在烘干揉碎后,用废报纸各自卷起一根中指粗的烟卷,蹲在门前的石凳上惬意地吞云吐雾,而我则会拿上一块用红薯面或玉米面蒸成的“窝窝头”,一路蹦跳着冲出家门,来到村边那片跺满大大小小庄稼垛的晒场,与小伙伴们开始玩捉迷藏的游戏。

说起捉迷藏的游戏,在有些地方也叫藏猫猫。至于怎么玩法,还是听我慢慢叙述吧。玩捉迷藏的游戏最好放在有月光的时候。那时,一弯明月悬在深蓝的夜空,清清的月光静静地泄在安详的村庄里。孩子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后,按照人员的身体强弱、个头大小、男女性别等标准平均分成两班。然后,用“石头、剪子、布”来确定那一班躲藏,那一班寻找。一般情况下,赢家的一班先躲藏,输家的一班要费脑筋寻找。输赢确定后,赢家的一班人,马上像天女散花一样迅速分散,各自寻找藏身的位置。但是,活动开始前,大家有言在先,先躲藏的一班,一定要躲藏在事先圈定的范围中,面积不能过大。这样一来,在事先圈定范围中的麦秸垛、墙旮旯、门背后、灶台前、空水缸、床底下、甚至臭气熏天的猪圈、牛羊圈,还有枝叶茂密的树干上……都成了大家藏身的好地方。

为了将自己严密的藏起来,孩子们各有奇招,有的直接钻进麦秸垛或床底下,有的爬上高高的树叉上借枝叶做隐蔽,有的干脆躲进牲口棚里,悄无声息的站在正吃草料的骡、马屁股后。这种藏身之法很危险,因为骡、马属于脾气暴躁的牲口,稍有不慎,就会甩起后蹄子踢人。但是,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为了不让对方找到自己,大多数情况下,凡是藏在这种地方的小伙伴都能坚持到最后成为屈指可数的胜利者。你可以想象出,当对方绞尽脑汁,费劲周折,苦苦找不到你,最后不得不发出投降的信号时,你却从他们眼皮底下骄傲地走出来,虽然头上沾满麦糠、草沫或者身上带着一股骡马“方便”时排出的尿骚味,但你心中所充满的那份自豪与快乐,却是别人永远无法享受到的。

在捉迷藏游戏中,躲藏者有着太多的技巧,但对于寻找者来说,也需要太多的智慧,甚至耍些小小的手段。有一次,当我和几个小伙伴通过“石头、剪子、布”确定为寻找者一方时,我悄悄的离开队友,躲在距躲藏者一方不远的一棵大柳树旁。当时,躲藏者一方的队员们正头对着头神秘的商量着躲藏的位置,竟然没有发现他们的 “潜伏计划”已被我完整地侦察得清清楚楚。

寻找活动开始后,我带着一名队友首先来到一堆包谷杆垛前。我随手抽出一根较长的包谷杆,故意大声的对队友说:“这个包谷杆垛堆得恁大,不知道藏人没有?我先用包谷杆捅捅。”说着,我对着包谷杆垛“通通”踢了两脚,然后,又大声发出警告说:“里面有人没有?要是有了,快些出来,我要用包谷杆捅了,当心我把你的眼睛捅瞎了。…….”没对我把话说完,包谷杆垛里就有人求饶:“甭慌捅,甭慌捅,我自己出来。”就这样,不费吹灰之力,对方的一名队员就乖乖地成了我们的“俘虏”。

在另一堆麦草前,我继续装着不知道的样子,对队友说:“这些家伙,鬼的很呢。也不知道这里藏人没有?”我边说,边朝麦草堆上狠狠地跺了一脚。不曾想,这一脚正跺在对方队友的腰上,好在隔着厚厚的麦草,对方队友虽然没有大碍,但却一头从麦草堆里拱出来,双手举起来对我说:“俺输了,俺输了!”看着对方的狼狈相,我们都开心的大笑起来。

更有趣也更让人可气的是,一些年龄偏大的家伙,鬼点子多。一旦找不到对方时,再抬头一看,月已偏西,夜露沾衣,他就和自己的队友约好,悄悄的各自回家睡觉去了。再看躲藏者,屏心静气躲在僻静处,一点动静也不敢发出来。可是,时间久了,他们感觉不对头了,就蹑手蹑脚的从藏身处探出头来。这时,他们才发现,满个村子早已熟睡了,就连平日喜欢狂唤的狗儿,也蜷着身子卧在各家主人门前半睁半闭中眼睛,朦胧地睡着了。他们一边发泄着心中的怨气,一边呼喊着队友的名字,一边悻悻的返回各自的家。

更可笑的是,有些队友由于潜伏时间过长,不知不觉躺在干草窝或麦秸堆里,甜甜地睡着了。那时候,家家户户都有好几个孩子,当父母的白天下地参加集体劳动,回到家里还要忙里忙外。特别是到了晚上,父母们都是嘴一抹拉就倒头而睡了,因为,明天还有更重的农活等着他们呢。对于孩子的事自然管得很少,通常情况下,孩子多的家庭到了夜晚,门栓都没有上紧,他们知道,孩子们还在外面玩耍呢。等到他们疯足了,玩够了,自然会回来,哪知道自己的孩子,会在村子里的麦秸堆里睡上一夜呢!

等到第二天黎明,当父母们一早起来,认真清点自己的孩子时,才会发现自己的二小子或小毛蛋一夜没有回家,禁不住慌了神。这时,再看一夜未归的二小子或小毛蛋们,朦胧中睁开眼睛,全身激凌一下,昨晚的一切都复活了。于是,惶惶的钻出草堆,一路小跑进了家门。这时,做父亲或做母亲的正等在家门口,手里掂着一只破鞋子,看见儿子什么也不说,照着屁股就是几家伙。当儿子的也自知理亏,弯腰从父亲或母亲腋下钻过,一路小跑着进屋,抓起书包就窜出家门,至于早晨的那顿饭也就免了吧,因为他还在回想着昨晚那场热闹而憋气的游戏呢!

捉迷藏,多么美好的童年游戏啊。多少年过去了,它一直珍藏在我的记忆深处,尤其生活在这个浮华而喧嚣的世界里,它让我享受了单纯,享受了童真,享受了亲情,它如一杯浓浓的陈酿,淳厚清香,荡气回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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