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情别叙

下班回家，打开家门，家里静悄悄的，让我感觉很不习惯！父亲和母亲被哥哥接回澄城老家去了，女儿兰慧因为没有人照看，被她大姨夫接到陕南的外婆家去了，妻子因为公务缠身还没有回家，而她后天也要去深圳上班去了，这一切都让我感觉心里空荡荡的。

早上上班前我问父亲：“爸，你们今天回去等不等我回来？”

“看情况吧。”父亲这样答道。我这样问他，是因为父亲每次来西安看我们，就只待几个小时，或住一晚上就离开。由于家里忙，父亲抽空来西安时往往不是周末，而我又在离家很远的咸阳国际机场上班，所以我很少有机会当面跟他说声再见。这次，我又没能当面对他们说一声再见，心里真的感到很难受。

于是，我拨通了父亲的手机，“爸，你跟妈走啦？”

“是的，再有五十公里就要到家了。我们把兰慧和她大姨夫送到汽车站后就直接走了，我把米、油、菜都给你买好了，害怕你忙，没时间买，你回家自己做着吃吧，别饿着了。”

“哎呀！知道了，这些东西我自己买就行了，还要你们帮我买！”

父亲在电话那头就“呵呵”地笑了一声，而我喉咙开始有点哽咽了，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那你们自己保重身体，家里有啥事就打电话。”匆忙说完后，我就把电话挂了。

不知为什么，这几年我感觉自己开始多愁善感起来，可能是跟父亲和女儿有关系吧。

父亲这次来西安说是要来看他想念的孙女的，这次他在我家住了八天，这也是我在西安上班十年来，父亲在我家里呆的最长的一次了。母亲悄悄对我说，父亲这次来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母亲不在跟前的日子里，父亲的心脏又病犯了一次。父亲有比较严重的心脏病，长年吃药，每天都不能间断。前一些日子，父亲的药喝完了，由于母亲这两个月在我家帮我照看女儿，没有人督促他去买药，他就停了几天药，结果有一天心脏病犯了，父亲不知从哪里翻出来过期的速效救心丸一次吞了10粒，结果病情是缓过去了，不过他自己也吓坏了，于是自己赶快把药买了。

母亲说父亲告诉她说，他差一点就见不到我们了。听到母亲说这些事情后，我感到很难过。其实，父亲的病情我是知道的。父亲儿时的伙伴，我的堂伯，就比父亲大几个月，两年前因为心脏病去世了，这给父亲心里造成了很大的阴影。堂伯过周年的时候我碰巧回了趟老家，就跟父亲一起到坟上去了，听着堂姐撕心裂肺的哭声，没有人能不动容。

最近几年父亲开始有些变了，虽然还是每天忙碌和操劳着，但他开始想走动了，他告诉母亲他想去铜川看望一下他的姐姐，母亲给我说她知道父亲的心思，他害怕他不去见一面以后就可能没有机会见了。

鉴于父亲的病情，我尽量不叫母亲来西安帮我照看女儿，而母亲本身也是高血压，也是长年离不开药。岳父和岳母的年龄更高，身体也不大好。四位老人在西安都呆不惯，他们感觉在我家生活就像进了笼子一般，又没有熟人和朋友聊天，所以他们都愿意在老家帮我带小孩，而不愿意到西安来，这些我都理解。然而，为了女儿的成长，我希望她能在我们身边长大，希望她能得到更好的教育。

就这样，女儿两岁一个月大的时候我就给她报名上了幼儿园，为的是不用老人照顾。害怕女儿不愿上幼儿园，我曾带她去过幼儿园两次，女儿看到那里有滑梯，有其他玩的东西，感到很兴奋。我问她喜欢不，她说喜欢。

记得女儿上幼儿园的第一天，我和爱人都上班去了，是母亲和岳母一起送的。女儿知道了自己一个人要呆在幼儿园里，没有家人陪伴，估计是又害怕又不适应，真是呼天号地，哭的非常伤心，搞得两位老人都不由得流下了辛酸泪。第一天放学，女儿一回家就说，“爸爸，我累，我要上床睡觉。”“那你不吃饭了？”我问，她点头说完是，就一个人上床了。看她的样子，就好像是干了一天的体力活，筋疲力尽之后才回家一般，让我感到又好笑又有些辛酸。

女儿上幼儿园之后的一天早上，母亲把女儿送到幼儿园后就回老家去了。女儿回家后没有看到奶奶，问：“奶奶呢？”“奶奶回老家了。”我说，“你跟奶奶打电话吗？”，她说：“嗯!”电话接通后，女儿哽咽着叫了声：“奶......奶......”，然后就呜呜地哭个不停，好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电话那头的母亲再哄也不起作用，最后搞得母亲也泣不成声了，不得不挂断了电话。

女儿今天刚走，我就开始想念她了，这就使我想起了自己考上大学那年，离别之际母亲伤心的泪水。古人云：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不养儿不知父母恩。诚斯然也！

去北京上大学那年，是我生平第一次出远门，父亲执意要送我去。父亲也是第一次去北京，办完报名手续后，带我匆匆到天安门广场照了几张相，然后就回到了学校。回到宿舍后，我开始整理行囊，父亲说他出去一下。他回来后我才知道他是找宾馆去了，他说去了学校的华德公寓，一晚上要三四百元，他没舍得住，就回来了，晚上和我挤在宿舍大约一米二宽的铺位上住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父亲就要动身回家了，那天，天上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我把父亲送到了公交车站，没等多久，父亲要坐的公交车就来了，于是我跟父亲就匆匆道别。看着父亲坐着的车缓缓离开了站台，越开越快，越走越远，我的眼眶开始湿润了，但没有眼泪流出来，现在想起来我真的很冷血。此后四年的大学生活中，父亲不时地给我打电话来嘘寒问暖，而我很少主动打电话回家，也很少想家。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了西安工作，父亲要求我两个月回家一次。从西安到老家坐长途大巴当时需要5个多小时，父亲的要求我大约就执行了半年，渐渐就一年回两三次家，后来就春节回一次家了。

我结婚后，就和妻子商量好每年回一个人的老家，这样我回我的老家就更少了。但是父亲没有忘记他的儿子，他说我忙，要我把公家的事当事干，如果我没时间回去看他，他就过来看我。于是，父亲在家里再苦再累，他都没有叫我回去过，甚至几次心脏病犯了住了院，他都没让家人打电话告诉我，他说不想让我请假而耽误工作。现在，父亲每年还是会抽空来看看我，看看他的儿子、儿媳和孙女。

这次母亲来我们家呆了两个月，都是因为我和爱人工作的原因。爱人在企业上班，搞销售，长年在外四处奔波，回家没个准时。我上正常班，时间比较规律，于是接送小孩上幼儿园的任务自然落到了我的身上。2009年10月中旬，我因为要到广东出了一个月差，这样就把岳母请过来帮我照看了一个月小孩。我出差回来后不久，岳母就回老家去了。接着爱人工作发生变动，换了个单位，公司总部在深圳，她做了西北地区销售总监。本来以为她在总部培训半个月后就会回到西安工作，于是打电话让母亲过来帮半个月忙，以防西安冬天下雪堵车，我回来晚没人接小孩，或者小孩生病没人在家里照看。结果公司的安排是让她在深圳上班，回西安算出差，这一下子把我搞懵了，所有计划都打乱了。本来母亲计划呆半个月就回老家，结果变成了两个月，而女儿还没放假，就不得不让他先回外婆家去。

离别，人生中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离别，不管我们愿意不愿意。再见，我不想说再见，可是我希望在我必须说再见的时候，自己能够当面对我的亲人们说声再见！

           2010年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