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边小坐

下午两点钟后，我下楼去小区便利店取到了自己新买的书《“萨福”：一个欧美文学传统的生成》，拆开包装后，将包装扔进垃圾桶，我又来到小区的水池边，准备一个人小坐一会儿。

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水池边，安静地聆听鸟儿的鸣唱，默默地观看池边的风景，这是我近两年来开始喜欢干的事情。

我将书小心地放在池边的一块大石头上，自己则坐在通往池边的台阶上，开始随意地东张西望起来。一阵风吹过，花瓣和柳叶随风飘落，落在水面上，水面立马杂乱起来。一只一寸半长的绿蜻蜓从池面飞过，两次掠过水面几乎没有停留又飞起，就如同灭火飞机掠过水面汲水时的动作一样。

楼房和柳树的倒影在水中荡漾，小小的鱼儿们在水底游动，一只成人食指大小的小鱼儿在水中缓慢地摆动着身体，一会又忽然来了个紧急的九十度转弯，好像在与自己的影子竞技一般。

鸟儿们的歌唱声此起彼伏，尽管我无法准确描述它们的叫声，我仍然可以根据它们鸣唱的节奏和声音特点，分辨出其中有画眉、喜鹊、麻雀、乌鸫、白头翁和咕咕鸟。

由于我坐在水池边，鸟儿们不敢随意到水池边来喝水，我听到池边树上的鸟鸣声开始有点焦躁起来，它们大约是在议论我这个怪人为什么坐在池边不走，开始抱怨我影响它们的正常生活了吧！

我用心听着鸟儿歌声发出的位置，透过我的近视眼镜片搜寻树冠中的鸟儿，可是好长时间都找不到一只鸟儿的身影，不知道是它们躲藏得太过隐秘，还是因为我的视力下降的过于厉害了，也许两者都有吧！

微风拂过水面，水面上的花瓣和落叶开始往南边漂去，水面开始干净起来。一只水蚂蚱在水中轻快地划过，我不知道它是从哪里来的。水蚂蚱，你认识我吗？你是小区初春抽干池水清理池底的污泥和枯枝败叶之前我看到的那只水蚂蚱吗？那次池底完全干了，在没水的日子里，你躲藏到哪里去了呢？

风驻后，花瓣和落叶又开始向池北回流，水面又开始凌乱起来！

阳光从天空中洒落下来，落到池面上，阳光照到和照不到的池水，一半翠绿一半深绿。

一只黄鸟终于耐不住饥渴，大着胆子飞到小水池的对面，开始小心翼翼地啄起水来。

风又起，水面又开始向南流动，池面慢慢地又干净起来，池面如镜，清澈见底。

周敦颐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然而，这世上哪有真正的神仙和龙呀，唯独可以确定的是，有水的地方，就一定有生灵。正因为小区有这一汪池水，我在小区见到了我以前从未曾见过的小鸟，比如白头翁和红头长尾山雀。我相信生命最早来自于水中，相信大自然有神奇的力量，相信水中有灵。

一个小男孩来到池边，开始在水池边打起了水漂，同时叫喊着招朋引伴。

太阳已从小池上空远去，没有阳光照射的水底不再透亮。

这时，我翻开书本，试图寻找中学时代曾经摘抄过的诗句。高中时代，不知从哪个小报上摘抄到了一首名叫《苹果》的小诗，作者是萨福。我心中一直慨叹《苹果》诗中那只红苹果的命运，诗句我已完全忘记了，依稀记得意思大约是：一只鲜红的苹果高傲地挂在高高的苹果树枝头，因为长得太高，没有被人摘走，结果熟透后掉落到地上，被牧羊人的羊啃食掉了。后来，我到处查找，找不到萨福写的名为《苹果》的诗。再后来，在网上看到王以培先生的讲座，提到萨福有首名为《新娘》的诗，诗中写到：

像一只可爱的红苹果，还在枝头，

还在顶梢，被采摘的人遗忘了，——

不是遗忘了，是够不到。

我猜想那首《苹果》的诗应该是来源于《新娘》，然而结尾又不同。看了新买的书后，得知萨福的残句还有：

“正如山中一支风信子花，

被牧羊人脚步践踏，

在地上，

依然开着紫色的花……”

估计是小报的投稿者把这两首诗合起来改编了吧，结果误导了我几十年！

忽然，三只流浪猫互相追逐着从灌木丛中出来到达水池边，看到水池边坐着的我后，沿着池边跑了三四米远，又匆忙钻入到灌木丛中去了。

该回家了，打扰池边的生灵们太久了。我开始起身，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池边。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化作一株垂柳，正如水池边正在伫立着的那些垂柳一般，就那样默默地站在池边，直到永远永远，那该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呀！

                                   2023年4月15日下午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