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街小巷又飘起苇叶被煮过的香灵灵蜜柔柔的粽香时,当端午的脚步又轻盈浅笑的迈向千家万户时,当回忆像一湖碧水重洗着那些过往的美丽时,我又想起了故乡的芦苇荡,几十年来的梦萦魂绕,而今却再也找寻不到。
记得小时候,那个村里人叫做“苇子濠”的地方,是我们的乐园,濠里不仅长满了碧翠的芦苇,还有好多红色鱼儿在自由游动,这些鱼儿从来没有哪个孩子因为喜欢而偷回家去,好像一切都是生产队的。芦苇荡里还有成群的白鹅花鸭在苇叶间穿梭嬉戏,它们相处和谐,生态良好致极!
这个苇荡在村东头,和我家一墙之隔,时时有苇根串到我家院里生长,日久天长,我家也成了一片苇林。
那时母亲包粽子,除了不用像现在花钱买苇叶,还挖来苇根洗净泡水让我们五个孩子喝,说是预防感冒,清热利尿,特别是治疹子。
那时,每个孩子到了一定年龄都要生疹子,满身长满很痒的红疙瘩,说是排毒,还要让医生在胳膊上划一刀,说是种花,好像这样出疹子就没危险了,相当于现在的打预防针。
因守着苇子常年喝泡苇根的水,所以我们生疹都很顺利,没受多大罪就过去了,其实,不管苇根是否起作用,而母爱却是那个很难岁月里,支撑我们走过去的最伟大的力量!
那时候,我家有很大的院子,高高的大枣树就有五六棵。每年打枣是一件快乐的事,两个姐姐大,她们包上头巾,上到树上,拿长长的竹竿使劲敲打枣枝,而我和两个哥哥负责把红红的裂开纹的熟透了的甜枣一个一个捡到箩筐里菠箕里,再由父母运到房顶去晒,干后保存着。所以母亲每年包粽子从来也不用买枣,虽然廉价,味道却分外甘香!
我家深深长长的大院里,除了枣树,还有好多高大的榆树槐树石榴树,那时哥哥们很会上树爬墙,他们为了去芦苇荡玩方便,常常跳过矮矮的土墙,我那时小又是女孩,做不来翻墙的事,干着急,于是父亲便在院的东南角辟开一个只容一人过的豁口,若不过时,还可用树枝挡住,外人是不允许过的。父爱如山,如今却积攒了太多感动也难以回报!
当我跨出那个小小门的时候,我才发现,那是一个多么精彩的世界啊!除了芦苇荡,旁边还有一片小槐树林,林中还有生产队的养猪场,而养猪人正是我的伯父!旁边还有个小屋,他就住在里面。
当我发现这个我认为的秘密后,常常去那里玩,伯父不是捧给我桃杏吃,就是讲一些逗我的笑话,他的笑话好像从来也讲不完,而且从不重复!
不久,伯父会讲笑话的事在小村里传开,我和哥哥们及伙伴们便每天晚上缠着他讲故事,连有点恐怖的吓得不敢回家的笑话也愿意听,即使天晚了谁都不愿散去。虽然现在网络时代,各种故事满天飞,但总也抵不过小时候伯父讲的那一个个刻进骨子里的民间笑话!
那时到了暑天,是捅蝉蜕最好的时光,二哥比我大三岁,常带我去芦苇荡和小树林寻这些宝贝卖钱交学费。
我们拿根长长的大竹竿,斜挎一个布书包,一会儿包里便满满的全是蝉壳,当然,活的知了虎装在一个容器里,回家把它们挂在网子上或筛子里等待脱皮,脱完收下皮,放飞知了,从不伤害它!
知了皮是一种药材,我们用白线串起来,一串一串的卖给医院,除了经济收入的快乐,还有挂在家里土墙钉子上的串串蝉皮构成一道劳动成果的风景,也是快乐欣慰的!
可惜,后来芦苇荡被填为平地,小树林也被砍伐改造为田,再后来成为一块块庄基地,芦苇荡早消失了她美丽的影子!
记不清多少回梦里重游芦苇荡!记不清多少回呼唤儿时的一幕幕美丽镜头!记不清多少次感慨岁月匆匆催人老而双目凝泪!
再后来,父亲于二十多年前的端午节病逝,而我的生日便是在失去父亲的巨痛中度过,生生死死,快如织梭,有时又是惊人的巧合!而关于端午的记忆,关于芦苇的记忆,却种植在骨髓,以特有的蓬勃生长着!
世界上有些东西,被人夺走了形态,去夺不走记忆!被历史淹没了物质,去埋没不了精神!被岁月冲刷了痕迹,却冲刷不了怀念!
在我心灵的深处,依然生长着一濠青翠可人的芦苇荡,供我洗涤尘心,保鲜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