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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之未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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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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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与他们——仲夏一日掠影

                          它们与他们——仲夏一日掠影


    青草•池塘•处处蛙

    我居住的小区里有个几十米长的景观池,以前一直干着。最近物业花了些心思,把小池修整了一番,放了半池水,沿池边植了些喜水的金钱草、菖蒲,又在池中央种了睡莲、荷花,养了些红的黑的小鱼。经过打理的池塘,水草相映,鱼游其中,有了些景观的味道,也平添了几分生机。

    每天下午大约六点多钟,小区里喧哗的人声逐渐止息,安宁与暮色相伴缓缓而来。这一天,我吃过晚饭,无所事事,站在阳台上呆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十几层的楼下,除了偶尔几声稚童嬉戏的呼喊,似乎有蛙声淡淡传来。

    这一两声蛙鸣被我漫无目的的注意力捉住。我突然想起,从我离开农村到城市,听蛙鸣好像已是十分遥远的往事了。难道繁华拥挤的城市也有青蛙驻扎?我怀疑自己听错了,又凝神聚听了一会儿,那声音仿佛知晓我的心思,很配合地又响起,映证了我的听觉。没错,就是青蛙的叫声。

    我生在农村,小时候没少见过青蛙,也没少听过它们鸣叫。这些满身草绿的家伙,长着让我不敢接近的相貌,叫声也一样令我害怕。后来上了学,书上说它们是保护庄稼的能手,是人类的朋友,我才对它们产生好感。

    大约记的,青蛙一般在水稻抽穗前后鸣叫。村舍人家,开门便是一道水渠和阡陌纵横的庄稼地。一望无际的田野,水稻青青,无数的大小青蛙就生活在稻田中,沟渠里,一到黄昏,就开始呱呱争鸣不休。笼罩着暮色的旷野,四面蛙声不绝于耳,像在进行一场大合唱。蛙们隐身各处,却齐心合力,把合唱营造得铺天盖地,声势浩大,似乎在同村庄里的鸡鸣狗吠人声叫板。蛙鸣也是乡间夏日夜生活的一份惬意享受:走在头顶繁星的乡间小路上,如有一支交响乐陪你一路为你解闷;深夜里卧榻而眠,又如有一支催眠曲伴你踏实入睡到天明。倘无睡意,坐在院坝里聊天说农事,吹着夏夜的凉风,听着蛙声闻着稻香,那份惬意就在“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现成诗句里。

    此时,楼下已是蛙鸣齐集,热闹非凡。为了听得更真切些,我来到楼下。暮色下的水池边,铜钱草长得正肥,菖蒲如剑,荷花和睡莲把圆圆的叶片铺在水面上。那些蛙就驻扎在这些深深浅浅疏疏密密的水草中,从事着从黄昏到黎明的鸣唱工作。听起来,它们的队伍不算小。从小池的西边到东边,每一处角落,都传来它们踊跃的鸣唱,你一声我一声,像在比赛竞争,也像在互相捧场。蛙们的鸣叫也各有特色,有一鼓作气呱呱不停的,声音粗厚,急促如鼓点不断,中气十足,大约是年富力强肺活量极好的中青年蛙;也有的绵软拖沓,起落舒缓,让人不禁猜测,这蛙不是慢性子,就是实力不够强。

    你若只把蛙鸣当作毫无意义的呱噪,那就是太小看它们了。就像人类可以发声说话,蛙鸣是蛙类的语言,是蛙类种群内部的交流信号。青蛙的鸣叫,可以是求偶、警告、驱逐、反抗、求救等各种信号的释放。而这夏日夜晚竞赛般连绵不绝的蛙鸣,也是雄蛙们自我展示、吸引雌蛙的手段。动物界里,各类雄性动物都以各自的方式吸引异性同类,繁衍后代。有的靠堂堂的仪表,比如雄孔雀;有的靠强壮的体魄,比如雄狮;也有靠洪亮的鸣唱,比如这青蛙。一种生物就是一个世界。在蛙的世界里,蛙们的各种性格或体魄实力,都含藏在它们各自的叫声里了;而每一只蛙的鸣唱里,都表达着异类听不明白的奥秘。

    鸟•宠物狗•流浪猫

    晨光微启,树木婆娑。世界默默享受着凉风的轻抚。呱噪一夜的蛙鸣才停息不久,早醒的鸟儿又唱响了一天的进行曲。鸟们大约是小区里醒得最早的住户了。它们大概对光极其敏感,即便是破晓的微光,也会让它们清醒,在叽叽喳喳中开始一天的生活。而这时往往才凌晨四点钟。

    从楼上往下看,树梢在风中忘情摇曳。有鸟的身影从这棵树倏忽跃到另一棵树,藏入树身不见,只把叽叽、喳喳的几声碎鸣留在外面。两只白鸥不知从何处飞来,振动翅膀,在池塘的上空身姿优美地并肩盘旋一圈,也隱入到一簇枝叶浓密的大树中。就在他们盘旋的那一刻,小池不甚清晰地映出它们比翼双飞的影子。时辰还早,地上寂静无人。几只富态的鸽子又开始在空地上优雅踱步,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一群小麻雀在垃圾桶附近蹦蹦跳跳地觅食,不时发出心满意足的哼哼声;一只乌鸦样的黑鸟口渴了,飞到水池中喝起水来。

    我居住的这个小区已经建了十年,十年树木,当年栽下的各种树早就扎牢了根。虽然城市的土壤贫瘠,不能给他们提供很好的营养,好在有风有雨有阳光,它们也能努力地藉此生长起来。每逢大自然春华秋实,它们也开自己的花结自己的果。银杏,柚子,苦李,石榴,枇杷,毛桃,白的,绿的,紫的,红的,黄的,品种有限,但也在不同时节营造出果实累累的繁盛景象。

    鸟们在一大早无拘无束地活动,把树上树下都当成游戏、聚会和歌唱的乐园。到了大白天,人出场了,鸟儿们就都躲了起来。这时候,不光是人,狗和猫也开始出来活动了。狗是家养的大小宠物狗,猫则多半是野生的流浪猫,也有一两只迷恋野外的家猫。狗们一下楼,要不一路狂奔撒野,要不屁颠屁颠跟在主人身后,东闻闻,西嗅嗅,迎面碰上陌生人,呆呆停下,痴痴凝望,或走近嗅嗅,不咬不叫,神态可掬,不像农村看门的土狗,见到生人就剑拔弩张。若远远见了同类,狗们也会热情奔上前,以狗类特殊的方式或礼节问候一下。不过,庞大威武的牧羊犬或阿拉斯加犬看起来不怎么乐意搭理那些被修理得怪模怪样的小玩意儿。这几年小区里的狗越来越多,狗之间的摩擦也似乎增多,时不时会听见某处传来吵架般的狗吠,有占据了上风而气焰嚣张的的狂叫,也有落花流水般败下阵来的呜咽哀鸣。

    宠物狗总是跟着主人亦步亦趋,相比之下,流浪猫才是真正的贵族。它们只愿意搭理那些来来往往也心怀善意的大小人儿。尽管无家可归,它们也从无衣食之忧。小区里有的是爱猫人士,每天定时定地给它们送来美食。所以,它们一年四季皮毛油光滑亮,是路上那些邋遢落魄的流浪狗无法比拟的。成年的大猫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若有人走近或呼唤,它们也温顺地靠近,大方地给人抚摸一下。幼猫没有太多的处世经验,还保留着警惕的天性,见到人便如临大敌,把脊背高高弓起,小耳朵也竖得紧绷绷的,杏眼圆睁。你若硬要靠近,它们则一下窜到更远的地方,再躲在一棵树或一簇草后,透过草叶之间的缝隙,继续窥视你,观察你。大小猫们夜里就在小区的草丛深处随意为家,一大早也结伴出来透个气,遛个弯儿,淘气的,也会欺负地上赶路的爬虫,或者追扑草丛间低飞的蝴蝶,也有胆大身轻的,跃到池中石块上,对水中浅游的红鲤鱼心怀不轨。野猫们的生活这般自由惬意,连偶尔下楼的家猫也被吸引和蛊惑,溜出门的次数渐渐增多,到最后竟然和野猫打成一片,说什么也不肯再回到主人的家里了。

    垂髫•黄发

    大约从下午四点开始,小区里渐渐变得嘈杂起来。上幼儿园、上小学的小不点们纷纷被爷爷奶奶从学校接回来。回家前,他们照例是要在花园中央的空地上放养一会儿的。在这里,他们可以自由奔跑喧闹,无拘无束地表达自我,释放天性。男孩儿们,端着塑料枪,拿着木头刀,欢叫着,飞跑着,相互追逐,沉浸在自编自导冲锋陷阵的游戏中。不喜欢打闹冲杀的女孩儿,落落大方地载歌载舞,把当天老师教的舞蹈或儿歌温习一回,也赢得周围观众由衷的夸奖。这让我想起小时候,傍晚时分,大人们依靠在门边或坐在院坝里摆龙门阵,我们一帮小孩就在空旷的屋外高声嘶喊着玩打仗的游戏,或在田野里的草垛间你躲我寻地捉迷藏。如今这些城里的孩子,虽然驰骋玩耍的空间狭小有限,但他们的想象显然没有被禁锢,他们的心情也跟着长了翅膀的想象一起飞翔起来。

    这个时辰,不凉不热,光线正好,睡醒了觉也喝饱了奶的小奶娃(南京话称小毛娃)也被奶奶或外婆们抱着,约好了般从各个楼栋聚拢来,感受这里的热闹气氛。如今,照看第三代似乎已成各地老年人的主流生活模式。他们从自己的岗位上退下来,就忙于这份只有付出没有报酬的工作,无暇规划自己的生活,有的还是离乡背井千里迢迢地来到儿女安家的陌生城市。他们抱着自家的小毛娃,用他们各自的乡音,或者带着乡音的普通话,相互问候,交流经验,也感慨毛娃们像春笋般出生、像风吹一般长大。而小毛娃们,从刚满月到十几个月大的,或躺,或坐,或跌跌撞撞地蹒跚学步,也在这里的声、光、气氛和人情的刺激感染中一天一个样地成长起来,让抚育他们的老辈从中获得满足和乐趣,哪怕他们感觉到,在日复一日

的劳累中,他们的脊背越来越佝偻,步态越来越龙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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