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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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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0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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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网散文参赛作品+你说月儿有时圆

一个月的正中央,人们给她起了个名字叫望 。杨万里在万花川谷隔着一帘幽竹,看着十三的月亮。苏东坡在十六的晚上,带醉欣赏月儿丰满到了有些憔悴的脸庞。唯三五之夜,明月半墙,月儿圆的刚刚好,不多不少。

一年里,又以中秋的月亮最好,其实中秋八月,本来算不得一年的正中央。不过"月之为玩,冬则繁霜太寒,夏则蒸云太热,秋之于时,后夏先冬。八月于秋,季始孟终,十五于夜,又月之中",不冷不热的秋天,秋高气爽的秋天 ,夕阳无限的秋天,月亮圆圆的秋天。凉凉的秋夜凉凉的月,好像最适合月的,就是秋天了。一到秋天,秋闱就要揭榜,没考上的士子们就要悲伤。秋风一吹,思妇就要捣衣,游子就要思乡。悲凉凉悲凉凉,好像月亮越圆,他们的悲伤就越满一样。可是秋天才不是那么清癯呢,秋天是丰收的季节啊,落叶金黄,稻米飘香。忙活了一年的农人们,一是丰了收,二是得了闲,终于可以在一个满月的晚上,和一家人团团圆圆的看月亮,心里一高兴,好像秋天的月亮都比往常要白胖胖,还散发着刚碾好的大米香。原来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每个人的月亮。中秋也终于不只是皇家"秋暮夕月"的盛大祭典,而是平常百姓团圆的佳节。

说到赏月嘛,自然是要去扬州。扬州赏月,最好是去瘦西湖,瘦西湖赏月,又最好是去五亭桥。桥上是明月,桥下是潋滟月光,桥下是瘦西湖,桥上袅袅走过窈窕女郎。天上的明月又是晴好,不必撑把油纸伞来避雨或遮阳,月光照在佳人脸上,又方便了意中人儿偷偷的瞧瞧望望,如果一不小心没藏好眼中流转的月光,还可以立马低下头去,假装看着水中的波光荡漾。

十五的月亮那么圆,圆得让人忍不住要团圆。在圆圆的月下设一张圆圆的桌子,圆圆的桌子旁一家老老小小男男女女少少团团圆圆的坐着。老的给小的讲天狗食月,嫦娥奔月的故事,小的咬着月饼听着,又嗅着甜甜的桂花香,望着天上圆圆白白的月亮,便也觉得天上 的月亮大约也是甜的,不然天狗为什么爱吃呢?又觉得天狗吃了月亮,嫦娥在广寒宫里怎么呆的住呢?天狗年年的把月亮吃了又吐,小孩子年年的吃着嘴上的望着天上的,竟然也慢慢的长大了,孩子变成了游子,每年这么望望月亮,也就像望见了童年和故乡。后来游子也终于归乡,又在每一年的月夜下,用掉了牙的嘴一边吃着甜甜软软的月饼,一边给一群望着月亮流口水的晚辈们重复那只爱吃月亮的狗的故事。

这算是久别重逢了的,可在这样的月夜,不曾有过分别的一家人,搬张小椅子在月亮下坐着,虽也与平时没什么两样。可因为是中秋,看看玩着兔儿爷的孩子,吃着月饼的相公,讲着故事的公婆,再想想那位抛家弃子的跑到月亮上去的嫦娥,便也油然感到一家人在一起,真是好啊。

一家有一家的团圆,一家也有一家的分别。有团圆的,就一定有看着别家的团圆,自己只面对一轮月亮的。好不容易对着月亮有个熟悉的念想,可月又偏这么圆,更让离别的人嫉妒这月圆,好像这月越圆,自己的悲伤就越满一样。可毕竟是读书人,满腔的愁绪无处发,就去找来点小酒,对月自酌吧。古时的酿酒技术还没有现在这么高超,不必非要把人辣的心里火烧,醉得东倒西歪的才罢休,那淡淡的带着花香果子香的一点甜酒,足够醺得人面颊微红,眼睛微亮,要醉又没有醉的时候,写写诗画画画吹吹箫,都刚刚好。有可能那一不小心脱口而出的几句梦话,就误打误撞地成了千古绝唱。

也不是每个人都只会写诗,古代那些心比天高的才子们啊,他们的傲也是有资本的,虽然不可能个个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但笔墨挥挥的本事还是有的,弄点乐器玩一玩的情致也是有的。这么多的乐器里,好像中国的文人独独钟情于琴和箫。"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扬州扬州,又是扬州。那二十四桥,看了多少夜的明月,又伴着这明月听了多少夜的箫声。

说到箫,没有什么比箫更悲凉的了,到底是有多少的悲伤,才会有这样的箫声呢?可到底还是太美,美得让人欲罢不能,甚至美得让人觉得,那对月吹箫的画面,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悲伤,才美得那么荡气回肠。说来也奇怪,像琴筝瑟琵琶啊一类的弦乐器绮丽繁复热热闹闹也就罢了,就连笛子这样的管乐器,也是可以轻轻松松吹出一曲清新明快的田园牧歌来的,可箫呢,明明只有六个孔,明明声调也是那么悠远高昂,可一出声,就好像要把人心里的悲伤都吹尽了,把人的心都吹透了。也是,本来就是吹奏的乐器,又用的是悲悲切切的湘妃竹,那吹出来的声音啊,倒不像是箫声,也不尽然是风声,更像是吹箫人心里悠悠的悲愁,长长的怅惘,再仔细听,又觉得有一种高高的,远远的,对某一种东西的向往。

而且二十四桥还有一个好处,那里桥那么多,即使心里的小小悲伤被人听到了,也不必担心别人知道这箫声是伴着哪一座桥的明月清风荡出的,毕竟箫声那么远啊,离得再近也是远的。箫也不像琴,非得人坐下来弹,箫就一根细长竹子,秋风一吹,秋水一荡,人就可以就着月光吹一段断肠,别听他吹的悲悲切切,其实他自己的悲伤早就随着竹管里的一阵风散了去了,倒惹得有心的人勾起某一段往事,耐不住的要一座桥一座桥的去寻他,可桥下的月光还荡漾着呢,桥上的人早就没了影了,空惹得明月秋风空惆怅。

一年十二月,月月有月圆。写到这儿我也累了,况且这月月的不团圆,倒惹得我自己莫名其妙地有些悲伤,你暂且等着,今年六月,我非要把这三年的分别都吹给你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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