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垃圾山”上的园博园
任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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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世界,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人做不到的。
在素有“东方芝加哥”美誉的国内特大中心城市武汉,有一座特别令人羡艳的“后花园”。但凡光顾过这里的市民或者是外地游客,无不盛赞其大的让人瞠目,美的令人窒息。
这个花园,就是在华中地区乃至全国都极富盛名的城市公园——武汉园博园。
之所以被称为武汉的“后花园”,既不是说这座公园有多么的隐秘,也不是讲公园有怎样的奢华,更不是谈属于哪些人的“私人领地”,主要是因为选址在城市西部的中心城区硚口、江汉与近郊东西湖区的城乡结合部,并非建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
从公园的占地面积来看,武汉园博园的规划总用地为231.77公顷,相当于5个武汉解放公园,其规模之大在当时的全国大中城市来说绝对是首屈一指。尤其是对于当时寸土寸金城市化快速发展的“大武汉”来说,园博园的横空出世无疑又是一个大手笔,充分向世人展示了武汉生态立市的理念和生态文明的形象。
尤为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座投资额高达40亿元人民币建成的巨大生态公园,其主体部分是由亚洲最大单体垃圾填埋场“变身”而来。换句话说就是,武汉人把曾经的“绿色伤疤”改造成了如今的“都市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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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末,为了解决中心城区汉口片的垃圾出路,武汉市决定在与硚口、江汉区一堤之隔的市郊东西湖区金银湖街金口片,兴建一个简易的垃圾填埋场,填埋库区规划面积为24.26公顷,日处理垃圾2000余吨。
此后,每日清晨从市中心“隆隆”开出的一辆辆巨型垃圾车驶入金口,将各类工业、生活垃圾倾倒在填埋场上。8年后,这里累计积攒的垃圾高达520万立方米、重约100万吨,看上去俨然就是一座令人生畏的“垃圾山”。
因为长年的垃圾堆放,不仅造成了当地的土壤重金属污染、水质污染以及异味污染,还严重影响了周边近10个楼盘约10余万居民的正常生活。2005年,政府对此实施了紧急关闭政策。
尽管金口垃圾填埋场停止了使用,但过去已经倾倒的垃圾由于没有得到有效治理,这里依然是老鼠、苍蝇的天堂,其臭不可闻的气味也让周边居民苦不堪言。
事实上,武汉在再造城市废弃地区的自然生态和社会生态过程中,可以说同国内外所有城市在发展中面临的挑战都是一模一样的,只不过是看谁更重视这个问题,乃至于率先找到“芝麻开门”的“金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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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5月,当第十届中国国际园林博览会进入申办期后,武汉市的决策层果断地“把园博园建成治理环境污染、实现生态回归的范本”,当成申办理念和终极目标方案送到了园博会评审委员会专家们的办公桌上。这一极富创意的想法,赢得了园博会评审委员会全部9名评委的高度赞赏,一致同意将举办权交给了武汉。
在申办成功到园博会开幕的三年的时间里,武汉市政府为了破解“垃圾围城”现象的难题,曾多次邀请国内各方专家为治理金口垃圾填埋场出谋划策。最终,否定了有可能产生二次污染的挖、筛、烧等多种方案,选择了“好氧修复+封场治理”的综合处理技术。
所谓“好氧技术”,是当时全球最先进的垃圾处理技术之一。其原理是将新鲜空气和水加压后,用管道注入地下垃圾填埋深处,同时把其中的二氧化碳等气体抽出,并对反应物的温度、湿度与气体进行监控,激活垃圾中的微生物再生,从而将垃圾堆体所处的厌氧或兼氧状态改为好氧状态,加速垃圾降解。
不能不说,武汉的这次尝试在全球都是规模最大、难度最高的。好在,金口垃圾填埋场的垃圾降解取得了一次性成功。接着,专家们采取封场处理,又给垃圾套上了排气层、防渗层、排水层和植被层4层“生态外衣”,像“包饺子”般把整个填埋场层层包裹了起来。
华中科技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垃圾场生态改造顾问陈朱蕾说:“金口垃圾填埋场土壤中的污染物如果自然降解,至少需要30年。如果要全部挖掉拖运出去,其成本将高达10亿元人民币。这次采用生态修复技术只花了2亿元,而且3年时间土壤就已经达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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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人将垃圾无害化处理后,便开始了园林造景布局。
如对垃圾场以南的鱼塘、沼泽采取二次深挖形成“楚水”,打造成云梦湖、醉花溪、蒲风墩等18景,呈现湖溪相连的江汉平原水系特征;对在掘湖和城市基础建设时所得的土方,全部堆放于生态处理后的垃圾场顶部形成“荆山”,打造成泛花海、寻芳谷、问茶坪等18景,营造出一种“春揽荆山、秋染霜林”的景观氛围。
然后,在“荆山”和“楚水”上栽种350种植物,4.8万株苗木,并对176公顷地面全部进行了绿化和美化。这样,过去望而生畏的“垃圾山”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从垃圾场脱胎换骨而成的大园林。至此,武汉在“垃圾山”上建园博园的大胆设想一下子就成为了现实,过去的“城市伤疤”转眼间变成了“城市名片”。
人们登上园博园的“荆山”,既可观看“高山流水”的奇观盛景,亦能感受周边各类园林建筑的无限魅力,更让人感叹武汉人的胆识、气魄和智慧!尤其是园博园中一石一景的设计和建造,无一不折射和见证了武汉人十二分的精致与考究。
例如整个园区中四大主体建筑和东西部两大服务区的设计,旨在通过北掇山、南理水、中织补的手法,构成东西方向生态山轴与贯通南北方向景观水轴的整体生态格局,既结合了现状地形、地貌及本届园博会的特点,又突出了生态、科技、人文、民生、地域五大特色。
四大主体建筑主要包括国际园林艺术中心、长江文明馆、飞翔的花园和创意生活馆,分别展示的是国内外的经典园林艺术、长江流域文明成就、武汉三镇园林特色以及“大武汉”的现代城市文化。而东西部两大服务区,一个是重现清末民初汉口城的建筑艺术,一个是以湖北民居的建筑为特色,重点突出的是“汉味”和“楚韵”。
走进武汉园博园,每个人都会发出十步一园、一步一景的感叹。在总共117个展园中,既可一览国内北方园林的豪放与大气,亦能领略江南园林的细腻和婉约,还可欣赏来自英国、荷兰等10个国家的园林特色,以及由4位国际园林大师打造而成的个性“大师园”,尽情体味城市与自然的和谐与交融。
一位来自法国的著名景观设计师杰奎琳•奥斯蒂,还根据江城武汉的地形地貌特征及城市特点,精心设计出一个亦真亦幻的“幻影园”。
在这个“幻影园”内,有一座南北走向的“土山”和一座东西走向的“木山”。“土山”高低逶迤,大小错落,构成园区柔性的基调;而“木山”则以钢架支撑,外敷木板,形成高高低低的斜面,可供游人坐卧靠躺。整个园区与地形结合,环环相扣,动感十足,为人们提供了一个别有洞天的异国情调的游乐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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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往届园博会都是选址在环境美、好规划、拆迁难度小的城郊不同,武汉把本届园博会的主体部分直接建在了运营了16年的大型垃圾填埋场上,不仅成了国内最先“吃螃蟹”的城市,而且被世人誉为“最亲民的一届园博会”。
生态环境改变以后,原来从垃圾场周边楼盘迁走的居民,如候鸟一般又纷纷迁回。
来自武汉市江汉、硚口和东西湖三个行政区2015年底的一组调查数据显示:紧邻园博园的社区有14个,小区有23个,居民人数约30万人。其中,居民回迁最多的是东西湖区的常安、鑫桥、四季花城社区,三个社区入住户数由5年前的1万户上升到1.7万户,入住人数由3.9万人增加到了4.7万人,仅回迁户数就接近1000户。
宗敢云是回迁户其中的一位。2003年,她从武昌区司门口搬到东西湖区金银湖街常安佳苑小区,虽然是140平方米的大房子,但垃圾臭味熏得她门窗紧闭、茶饭不思。情不得已之下,她又搬回了武昌。2010年,宗女士和老公还商量计划卖掉金口垃圾填埋场旁的房子,价格都谈好了。突然,这里传出要建园博园的消息后,她又改变了注意。
“现在可不一样了,女儿说我是‘富婆’,没谁能比我的‘后花园’更大!我推开卧室的窗就是重庆园,推开客厅的窗就是哈尔滨园,推开厨房的窗就是长春园。我家的窗外,就是一部中国地理和园林百科全书!”
65岁的宗敢云在亲身经历了金口垃圾填埋场生态回归的故事,并亲眼见证了城市奇迹的发生后如是说。因为生态环境的变化,宗女士从搬回武昌居住到回迁的几年间,房价从原来的每平方米800元涨至近万元,房价升值了十余倍。
除了生态环境的彻底改变,武汉园博园所产生的经济效益也极为可观。据园林部门提供的统计数据表明,本次园博会邀请参展的城市和国家达到200个以上,平均每个参展城市及国家投入景点建设资金约400万元,直接带来的外资城市绿化投入就达8亿元。
会展期间,武汉园博园日均接待人数高达8万人,按平均每个游客消费1000元计算,半年1500万人次的游客量,直接给武汉带来了150亿元的旅游消费收入。会展后,每年预计带来的500万人次游客量,又可创造至少50亿元的年旅游消费收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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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垃圾场到园博园的华丽转身,凸显了武汉人摒弃忽视、掠夺自然的发展理念和模式,开始尊重、顺应、保护自然,努力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上演了一个精彩的生态回归的故事“大片”。园博园的成功建设,不仅有效解决了垃圾填埋场引发的污染问题,而且其释放出的“生态红利”,更是极大地改变了周边上10万居民的生活质量。
2015年,在联合国气候变化法国巴黎世界气候大会上,凭借在垃圾填埋场生态修复后建成园博园这一成果,武汉在全球94个城市申报的216个项目中脱颖而出,获得“C40城市气候领袖群第三届城市奖”。
其实,作为处处体现着创新、协调、绿色、开放、共享等前瞻性理念的武汉园博园,无论是从设计,还是到智造,都在以环境优美、秩序优良、服务优质回应着全社会的瞩目。
特别是在园博园的整个设计、建设过程中,每一个人,每一片园,都是构成整个社会的一份子。在这片推行生态建设、精神文明的覆土之上,由于生态和园林由配角转为了主角,也让城市前进的步伐更加的坚实,让城市建设的每一份子有了实实在在的“获得感”,让市民素质在潜移默化中得到了自然而然的“涵养”,全方位、多角度打造出一个“治城育人”的城市发展新样本。
2016年9月,来自全球19个国家的29位海外华文媒体高层人士,开启了“行走中国之湖北行活动”,俄罗斯《龙报》社长李双杰在参观了武汉园博园后认为:“由垃圾掩埋场变身城市公园,武汉园博园是当前中国内陆城市生态文明建设的一个典范,不仅为中国,还将为更多发展中国家在城市开发方面起到示范作用。”
正如李双杰所说,武汉把大型垃圾场变成了美丽的生态园林公园,确实让更多人看到了城市化进程中棘手的“垃圾围城”问题的解决方案与前景。武汉园博会开幕的当年,国内就有50多个城市派出大员前来参观取经,学习生态治理模式。
其实,面对垃圾围城、生态割裂、渍水内涝等城市顽疾,“武汉造”园博园,只不过是武汉人在生态回归中的一个经典故事而已。而对于生态修复模式一直走在全国前列的武汉来说,金口垃圾填埋场的“变废为绿”也只是武汉人敢为人先、追求卓越的一个缩影。
武汉,每天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