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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树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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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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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小河


人往往是个矛盾体。譬如说会因爱而恨,也可能会因恨而爱。我对我故乡的小河便是如此。因为,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这条俨然母亲河一般重要的河,却在我的心目中印象不是太好。

听老人们说,这条河是我从河南省来湖北围垦的父辈们,于“大跃进”那年的大年三十晚上转钟前,在火把“呼呼”上窜的火苗声中挖竣的。沟是挖好了,本该燃放烟花和炮竹庆贺的最喜庆、最热闹的大年初一传统节日却异常寂静,挖沟人早上少有几个起床的,大家都在极度的疲惫中进入了梦乡。

后来参加工作当了记者以后我才知道,类似东西湖疏十三支沟这样的人工河在东西湖远远不止是一条。据《东西湖区志》记载:“全区设计建设干支沟73条,按排灌方向与作用共分疏排系统、南排系统、北排系统与其他系统等,总长344.7公里。”

我们村后的这条河属于北排系统,由北一干沟至北十七干沟与九支沟、小河沟等19条沟组成,全长52.08公里。除九支沟、群力大队的小河沟和我们村后的北十三支沟为东西向外,其余全为南北走向,并承担辛安渡农场、东山农场(园林大队、光明大队一带岭港地域除外)和原新河农场河沙公路以北一带区域的排水,也有相当一部分承担着蓄水和引水灌溉的功能。

小时候这些所谓的排灌功能与概念仿佛完全与我无关,原因不仅仅是自己完全不懂,更可能是由于年龄的因素所关注的重点和目的不同。

我们村叫豫迁村,意思是从河南省迁徙过来的,当时属于东西湖区农管局国棉三场,后来改为叫辛安渡农场。村后的这条长十余公里、宽约20公尺的人工河,笔直得像一根扁担,一头挑着107国道,一头挑着京广铁路。春季的三月份以后,河里进入繁殖期的红色野生鲤鱼在嬉戏中跃出水面,儿时的我站在河岸的梧桐树花下欣赏这一美景,应该是当时最美的精神大餐。

然而,这种享受便很快被失望所取代。原因是鲤鱼嬉水的景色,完全抵挡不住鱼香的美味对我生理需求的诱惑。当村里很多当爸爸的采取各种办法将鲤鱼从河中打捞上来,最后变成孩子的盘中餐时,流着口水的我不仅对自己的父亲不会捉鱼滋生了不满,而且对这条小河也开始产生憎恨。

伴随着梧桐树的花开花落,童年的我常常坐在树下对着静静流淌的河水发呆,梦想着游进河里甚至游到对岸。一次,靠在树根上睡着的我竟然真的梦见自己从河中捉起一条近两斤重的鲤鱼。但是当兴高采烈地我把欢蹦乱跳的活鱼送到母亲的砧板上准备宰杀时,鲤鱼突然一蹦,将正在得意的我从梦中惊醒。

于是,吃鱼的欲望逼着我从“旱鸭子”变成了“水鸭子”,只是学习游泳的过程比较漫长和艰辛。那时的潜意识告诉我,在浅水中学习游泳是不会淹死人的,能够满足这个条件的只有村东头稻田中间宽度不足一个成年人身子的排灌渠。结果,便常常邀约几个小伙伴在渠中先练习能够浮起来的泳技,但代价是在沟里多待上一会,全身的任何部位都可能遭到蚂蟥肆无忌惮地叮咬。感觉实在是疼得不行后爬出水面,我会把那些喝得溜圆的蚂蟥从身上揪下,并狠狠地摔在干得冒烟的大路中间让它们接受太阳烘烤的惩罚。一次,有一个小伙伴的小鸡鸡里还被一条一扎长的蚂蝗钻进了几厘米,吓得大哭大叫,后来被大人用烟头烧烤才把那滑溜溜的东西揪出来。

当我在水中可以浮起并像小狗一样能用两个前爪划着水向前移动后,便迫不及待地在某个初夏的中午尾随着一群大孩子们,一起跳进了那条我十分憎恨的小河。没有料到的是,第一次下河不仅没有捉到鲤鱼,急切想表现泳技的我和另外几个大我两岁的孩子,在领头的怂恿下竟然一起潜入水底将一具落水女尸拖出了水面。脸憋得通红并急于换气的我看到披头散发脸色煞白的女尸,吓得一声大叫后,便不顾一切地爬上了河岸,就连脚趾被河蚌划破都一点感觉没有。

这场河中的闹剧虽然让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吓,但也给我上了一堂生动的提防被骗的教育课。由于这次事件,我好长时间没敢和那群大孩子们一起下河游泳。但是,心中的那个梦想总在窜动。

第二年的初夏,一场特大暴雨将屋后的小河河面拉宽十余米的同时,也将小沟的沟面全部覆盖,甚至吞没了稻田里稻穗的头顶。邻村一位小队长为了让即将成熟的早稻不至于闷死在水里,自己带领一位村民赶到河边想把堵在排水管这头的稻草和泥巴掏开,让沟里的水流进河里。没有想到的是,当这位队长把稻草拉出后,自己却被巨大的水流惯性吸进了涵管,然后从另一头俯冲下去摔在乱石上再被冲进河中。那位村民见状像疯了似的喊着“队长不见了”跑到对面,但怎么也看不到他的队长的踪影了。

在我听到这个消息去现场后,看到的是河堤上黑压压的关心那位队长生死的大人和看热闹的孩子们,河中也有很多会游泳的人在利用潜泳和撒网打捞那位队长的尸体。由此,我进一步增加了对这条小河的憎恨,但也第一次看到了好人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

那年的深秋,天特别的高,云特别的蓝。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故乡小河里的水却突然浅了许多,大人和孩子们都疯了似跳进了水没膝盖的河里捉鱼,我也跟着下水在河边乱摸。由于外行,两手总感觉有鱼在碰,但就是一条也抓不着。就在近乎绝望时,忽然感觉右脚下有个东西在动。捏着鼻子沉入水底用手一摸,原来是一只好大的甲鱼。当我两手抱着这个两斤多重的野生甲鱼“战利品”站在岸边俯视河中摸鱼的人,那种第一次获得突破的成就感要多美就有多美。

这次成功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满足在河岸上观赏鲤鱼嬉水或者就只是在河中摸鱼捞虾了,而是通过泳技游到对岸,然后像猴子一样爬到桑树上饱餐一顿桑枣。要知道,那可是农村孩子在那个年代能够吃到的在树上生长的唯一不要钱的水果呀!

再往后的日子里,我就开始利用周末挎着给猪打草的菜篮沿着河岸往东,到107国道看大大小小的汽车,听各种喇叭的鸣叫;或者往西到京广铁路线上看南来北往的火车,趴在铁轨上感觉火车即将过来发出的咣咚咣咚的响声,仿佛那就是天籁之音。

如今,我已经被汽车和飞机载进了繁华的都市。可是我却越来越思念我故乡的小河,也越来越热爱小时候我故乡的小河。因为那里不仅有我的根,而且还有我的印象与记忆。我现在已经明白:过去我对故乡小河的憎恨完全是一种无知和愚昧,而现在的爱也不仅仅是它曾经赋予了我无尽的遐想与快乐。最重要的是,故乡的那条母亲河不仅养育了我,还教会了我许多人生道路上可以选择的路径和生存的技能……

我爱我恨!



                          2010.0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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