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闰土
这次来西安过年,吃上了儿媳妇做的香喷喷的臊子面,蓝田的媳妇,能做出这样的正宗味道,确实不易。我细细观察,我老伴她也只不过给儿媳妇拉个下手。
这做臊子面的手艺,还源于母亲。
母亲的锅灶样样精通,起面蒸馍、包包子,韭菜合合、锅盔子,搅团、粉鱼、煎饼子,拌汤、面水、麦饭,外炒几个菜,十分拿手,不但麻利,而且味道好。你不知道,特别是母亲做扶风一口香臊子面,更是一绝,在村上都是叫了号的,好多人都对母亲都说:“把你没当个大厨师,太可惜了。”
记得我小时候,有一天,母亲做臊子面,她从鸡窝里收了两个鸡蛋,煎了一个鸡蛋饼,切了些韭菜、葱做为漂菜,那次我清楚地记得是我舅爷来了,母亲是专门为他老人家做的,当时按母亲的说法,就叫臊子面,其实一点肉都没有。
在我上一年级的时候,还是农业社编制,队上喂了五头猪,队长原计划过年每人分一斤半到二斤肉,但中途有一头猪死了,只剩下四头,加之猪又没喂好,腊月二十八队上把猪一杀,每人仅仅分了一斤二两肉,我家六口人,分到了七斤二两肉,这对一年没见过肉的我,兴奋极了。记得那晚父亲把肉洗净放在锅里,烧开后还没下调料,我就拿起铁勺去喝肉汤,父亲亲昵地在我头上一摸说道:“馋猫,还没放盐和调料呢?煮熟了让我娃吃个够。”
肉煮了个半拉子,父亲忙捞出几个块块,对母亲说:“把这肉切成小片片,燣成臊子,锅里那一点点肉让娃泡馍吃。”
我高兴了,等父亲出去拾硬柴回来,我已经泡了一个蒸馍,也没顾得上捞锅底那一块块碎肉,就吃起了肉汤泡馍。
母亲等案板上那肉凉了,撕下小小一块,喂到我嘴里,那肉可把我香坏了,喉咙像手伸出来一样。母亲见了忙说:“这肉是七成熟,要吃就吃锅里的,这是燣臊子的肉。”我看见那肉,心想,啥时我家能杀一头猪,让我美美吃上几天,再让母亲做一顿香喷喷的扶风一口香臊子面多好,我保证能吃二三十碗,也好解解馋。
其实,我最喜欢吃的是母亲做的臊子面。
母亲做扶风一口香臊子面,有她的独到之处,从切肉、燣臊子到切漂菜,调汤等等,都细心认真,她调出的臊子面汤,香味浓郁。
一次我记得我村上一个人给娃做满月,提前十多天就靠好了母亲,那天正好是个星期天,母亲把我也带去了。
那天早上吃臊子面,母亲调了一大锅汤,吃臊子面的人,尝母亲调的汤香、味道好,边吃边喝臊子面汤,端盘的人,常常把桌子上空碗摞起来端回,主家和管事的一再说:“慢慢吃,别喝汤,但客人们就是不听,说汤酸香爽口。”后来害得母亲又另调了一次汤。
母亲常说,吃臊子面全凭醋,没有好醋,就调不出来好汤,那次做饭,母亲做臊子面时,就给主家把她淋的头茬醋端了满满一面盆。
以后,不管谁家娃媳妇看屋子、盖房架木、老人过个寿,只要十席以下,他们常常提早就来约母亲,每次也是母亲提上我家淋的头茬好醋,有时主家算帐时给醋钱,母亲常常不收或象征性地收一点。
母亲有时还说:“乡里乡亲的,谁不给谁帮个忙,给钱干什么。”有时母亲和主家工换工,母亲把臊子面做了,以后我家有啥活,主家过来帮一下。
时间长了,一传十,十传百,母亲做的一口香臊子面以煎、稀、汪而闻名乡邻,那时还没有服务队,叫做饭的人越来越多,有时一天几个事碰到一块儿,母亲实在为难。
一次,母亲调好汤,第一盘给客人端上,这时,房顶上几个鸟儿喳喳喳地叫着,主家和管事的都对母亲说:“你做的扶风一口香臊子面香的,看鸟儿闻见,都赶来闻香气了。”
记得还有一次,一个厨师专门跑到我家里,问母亲臊子面为啥做得那么香,那么好,几个人都让他向母亲学习,他不好意思来请教,但为了他的生意,他还是放下面子赶来了。
母亲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俩人互相探讨着,只听母亲说道:“扶风一口香臊子面要做好,除了把臊子切薄切好,更重要的是燣臊子、调臊子面的汤,这一定要陈年好醋,没有好醋,就调不出好的臊子汤。”临走母亲还再三叮咛那位厨师:“面也要压好,不要太薄,也不要太厚,把面下在锅里,煮两开,再点凉水,面一定要排(煮)到。”
以后听说,那位厨师听了母亲的经验,做出的扶风一口香臊子面立马好了,味道香了,生意也好多了。
记得母亲对我说过,那个人客气的,没停多长时间,买了几十块钱礼物来看她。
八十年代初,我结婚了,母亲又教我妻子做扶风一口香臊子面,她老人家从切臊子、燣臊子、油炸豆腐、切漂菜、调臊子面的汤等等,手帮手地教。
一次,妻子在燣臊子时,把盐和醋比例没掌握好,本应醋出头,但盐却出头了,我母亲狠狠把我媳妇训了一顿,为此妻子还哭了鼻子。以后在母亲言传身教下,妻子也会做出香喷喷的扶风一口香臊子面。
不知怎么的,我爱吃母亲做的一口香臊子面,妻子做得再好,我都感到不如我母亲做的,总觉得哪里差一窍。
以后,母亲去世了,我们也上了年龄,当年的妻子也熬成了老伴,我就只能吃我老伴做的扶风一口香臊子面了。我的女儿、儿子也跟我一样,喜欢吃她妈做的臊子面,我老伴技术也大大地长进了。我有几天不吃臊子面,心里总像缺个啥。我常对老伴说:“吃扶风一口香臊子面,比登圆桌吃海菜席都强几倍。”
以后,我老伴去西安哄孙子,由于儿子土生土长,爱吃扶风一口香臊子面,我老伴又手帮手教这个蓝田媳妇做臊子面,现在年轻人心灵,没有几年,我儿媳的臊子面也学会了,前年春节,家里待客,我儿媳是主厨,调汤浇面,我老伴只拉个下手,家里客人都夸,想不到蓝田的媳妇都这么会做扶风一口香臊子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