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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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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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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的老屋

背井离乡的农家子弟,每个人的梦中都有一所老屋。每一所老屋都有自己的故事。

我的老屋,历经数十年风雨洗礼,随着农村发展,慢慢变得尴尬——俨然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农民老汉被一群英姿勃发衣着华贵的青年才俊包围其间。

当年,老屋也曾朝气蓬勃青春靓丽,在村子里昂然挺立成带头大哥(一如我的父亲)。彼时,父母穷尽一切,设法把房子打造成村中翘楚,尽管只是土木结构四合院。

老屋承载着一家人的喜怒哀乐,见证着一家人的悲欢离合,记录着一个家庭的兴衰成败。

正当老屋处于盛年的时候,父亲也在身强力壮的年华突然去了另一个世界。随后的若干年,母亲辗转各地打工供我读书,姐姐妹妹成家,一家人星流云散。老屋被我们硬生生遗落在乡间。还好,有年迈的爷爷陪伴坚守。但终究抵不过岁月,老屋和爷爷一样,慢慢老去。谁也不曾预料到的一天,爷爷安安静静地坐着,默默闭上眼睛,在老屋的怀抱中沉沉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远离家乡工作。前些年,母亲来到我的身边,帮忙带孩子,并购买了她自己的房子。但羁鸟念旧林,池鱼思故渊,母亲的心并不在这里。爷爷走后,母亲眷念家乡的心日盛,总牵挂着空了的老屋。不忍心让它遗落在风中、在雨里、在朝晖夕阴下。直到有一天,母亲毅然决然地回到日思夜想的老家。

看着村子里一排排老房倒下,一座座新楼崛起,二舅曾不失时机地规劝:趁着房屋尚好,赶快转手,即使别人只要地基,需求正旺,也可多得几文。任小组长的二爸也曾提出一举两得的方案:村子里正缺公房,也没资金,可否向政府争取支持,将老屋卖给集体,以便村民大小事务之需。我不置可否。看向母亲,她和我一样两眼茫然,九曲回肠,脸上现出难以割舍的落寞神情。

母亲在老屋里住了下来。看着木门腐朽,院子里坑坑洼洼,土墙坍塌,窗子上油漆斑驳,今昔对比,不免感慨万千。特别是偶遇大雨,房外狂风暴雨,屋里小雨连绵,尽管母亲向来乐观,但看着这一切,不免揪心。

终于,在母亲反复纠结后,吐露心声,通过姐姐的口向我试探,看能不能修一修老房子。其实他们都明白,说也没用,不说又不甘心。我的处境恰似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长安米贵,居大不易”。工作若许年,整日为生计奔波,又不善打理,阮囊羞涩(为什么是“阮囊”呢?穷,看来也是祖传的)。生活尚且不易,更别提承担修缮老屋的开销。只好“王顾左右而言他”。

我何尝不想。脑海里,我不下八百遍幻想过老屋的翻修。躲在深山,家家户户盖起了钢筋水泥小洋楼,木料已不大使用,价格便宜却实惠,正合我意。我钟情于用木材将老屋翻新出通身气派。宽敞明亮的书房必须要有,摆上功夫茶具,品茗读书。“借书满架,偃仰啸歌,冥然兀坐,万籁有声”应当是日常。

门外大片的空地也要围起来,形成偌大的庭院。开出一个角落,装点成花园,三秋桂子、寒冬蜡梅必不可少。花园里还得有假山、有鱼池,闲来赏鱼也不失为一种雅趣。有时像个诗人,坐在其中。任他落花满肩,任他月辉笼罩,我自悠然。更多时候,就做一俗夫。搬一把躺椅,往院子里大揸四胯一躺,任夏日的凉风把浑身吹得通泰,心满意足;任冬日的暖阳把我照进梦乡,鼾声如雷。岂不快哉?!

梦可以很美,实现的途径未必通畅。现实面前,我终究是一文不名。

有一种说法:在农村,要判断哪家有人在外面工作,方法很简单,看看房子就明白了。看来,我的老屋并不是唯一尴尬的存在!

不知为何,撰写此文时,一再想起杜甫《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越发感受到诗人的伟大,更照见自己的“小”。总有一绺莫名的情丝在缠绕,我眷恋着我的老屋,也有愧于母亲,但又能怎么样呢?徒增一声长叹!

 (《尴尬的老屋》,2023年4月19日首发于《中国乡村》微信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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