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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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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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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所畏惧的疡

 

               方喜                      

                一

我曾长时间在孤独中奔走,也在流浪中寂寞。自身的不足导致不间断地学习,讽刺的是未能学会什么真正本领,反而让我这样一个胆小如鼠的弱小女子,生过一种无所畏惧的病。且病患期长达二十年之久,至今仍未痊愈。

此病可生不起,病轻时能让你万分固执,凡事棱角分明,毫无圆润可言,弄不好还要吃大亏;病重时会让你自信过头导致狂妄自大,甚至会让你永生无法遇到解药。随意算算,多年来吃下的亏也有小半箩筐。

说起我的胆小,自己也不知道是中的哪门子邪。本不信鬼神,可就是莫名的怕,也不知道具体怕什么。也许不信鬼神只是自欺欺人罢了,误以为拿这种意念可以用来壮胆。

在我快出生前,父母领着我的兄长与叔伯们分了家,新的土房子前后没有邻居。

我在外婆家长大,直到要入学才回到自己家。

我很喜欢小动物,常常让外婆家的猫咪叫我姐姐。她家大黄狗也是我的童年玩伴,那年,大黄狗生下几只小狗宝。有天,突然不见了小狗崽们,我急得满处找。原来是外公把它们偷偷的卖掉了,我知道后大哭大闹,可能买主并未走远,最终,外公追出去把那几只小狗狗给我买了回来。

外婆每年养一头猪,年底会有人上门来买走,听到猪被他们拖出去时的叫声,我吓得关起门躲在房间不敢出来。

到了上学的年纪,回到自己的家里,又与羊结缘,但总觉得羊并不那么亲近我,甚至还有些笨。我们兄妹三人的学费来源主要是卖小羊羔,每回看着它们被人用单车拉走,离我和母羊越来越远,感觉它们在哭,我也在哭。

在我七岁左右,为了挑战长期困扰自己的胆小问题,晚上随大人出门,特意半夜独自提前返家。回家的羊肠小道,道旁立着的几座小冢山,是我一直没有跨过去的坎。

夜幕降临时,常常不得已跑到冢山去赶不愿回家的羊群。儿时那些年,提起那群笨羊我就来气,我尝试用绳子拴住领头母羊,可它就是不吃边上的草,只知道围着旁边的树干转圈。

有一次,我在远处听见她在惨叫,便顺着声音寻去。结果,绳子被它绕得极短,脖子上连着的绳子,把身体直接挂在了小悬崖壁上,正等待我前去救援呢。它那乞求的目光抛向我,顿时觉得既可怜又可气。连忙跑上前去,竭尽全力将它给拉上来。

从此,我不再去拴它。可是,我每天放学回家领它们去河边吃草,见天色快黑就赶回家,它们却经常不肯提早回羊圈,我想可能是没吃饱,只好多陪陪它们。

有天傍晚,天空突然飘起秋雨,感觉有些凉意,没带伞的我撒脚就往家里跑去。心想,它们吃饱后自己会回来。结果,天黑了还没见它们回家。负责放羊的我便去找,在山坡上的小牛棚边学羊叫了几声:

“咩,咩,咩……”

对面的山上似乎有一声回应,貌似那个蠢家伙的叫声。我连续地学着它的叫声,果然,它就在对面的小冢山回应我,可偏偏就是不下来。我只好独自回家去,母亲问道:

“羊找着没有?”

我说:“没有。”

那是我第一次撒谎,声音很小,话似乎不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从小与我一直不和的二哥在旁边“刻薄”起来:

“什么没找到,根本没去找,就站在上面叫了几声‘咩’,羊在坟山里,就是不去赶回来。”

二哥聪明胆大,放羊也有经验,我看出来这次他绝对不会帮我。我们关系好的时候不多,好的时候他会对我不错,但对立起来时会整蛊我,经常在夜幕降临时,躲到门后面突然冒出来吓唬我。我父亲也胆小,同样被他吓过。

多年后,外婆刚去世几天,他学着外婆的声音,在窗户外面一直叫父亲的名字,吓得父亲直哆嗦,说不得了,是我外婆回来了,二哥却长期以此为乐。

“赶就赶,我现在就去。”

倔强的我直接冲出门外,母亲并不知道当时我心里有多害怕,因为之前我不曾向她提起过自己胆小。

下过雨的路又湿又滑,坟山里的草木比我高太多,我边拔弄着小树木边往里面走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咩”,生怕羊群听不见我的声音,怕它们不在那里等我。脚下总是会踩到年久未修的小坟墓冢,绝大部份是平民百姓的,有小官员的,还有各姓氏的祖先们。我除了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外,还能听见自己不停的道歉声,觉得对先人们有太多的不敬。同时心里极度抱怨那个笨家伙:领着大伙们非要往这里吃草,天黑也不知道回。

我觉得羊是天底下最笨最不好放养的家畜,一直羡慕那些能放牛的娃。可牛太贵,我们家买不起,况且羊生下小宝宝几个月就可以卖掉,能帮我们解决大部分的学费问题。家里每年养的两头猪,一年才能长大,卖掉后的钱交我们的学费还不够。

我们很感激母羊每年能添几只小可爱羊宝宝,虽然每次被卖掉的时候,我总不舍地哭着追在买家的单车后面跑。

后来,我终于理解它何故总去山里面吃草,因为那里面的各种杂草和小灌木确实嫩绿。

我跟自己说:得尊重羊。

此后,我再也不硬拉着它领着羊群往河边走。就这样,我便成为这几座小冢山的常客。

为了锻炼自己,我再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独行着。从小听过的各种鬼故事,如落水鬼、坟墓冒火等等,瞬间全变成影像跑进脑子里。我不愿高歌也不会唱,担心越唱越有可能惹恼某些仙人。

我深深地吸上一口气,继续往前走,才300米的路程,感觉自己已经走了十多分钟,才走到一大半。已经能看到右手边的小牛棚,再过一个晒谷坪就可以到家,心理顿时轻松下来。

突然,听到一些细细碎碎的响声,我猛然警觉起来,目光往牛棚扫去,并没有发现什么,顿时冒出一些冷汗。继续往前走去,那声音再次响起来,我学着大人的样子往地上一跺脚,大呵一声:

“谁?”

同时往树林里望去,果然,在黑暗中看到树下有个大影子。定盯一看,原来是牛棚的主人(是村里几户人家合伙养的那头黄牛),在树下正悠哉地转圈玩呢。

我半欢喜半生气地道:

“你这家伙,比牛魔王还不地道,有房子不住,非要在这深更半夜里吓唬小孩。”

似乎,从那次以后,我胆子真的就大了些。从心底里感谢我最近的“邻居”,也就是那头黄牛。

上中学后,我的胆子再次变小了。初中一年级开始,我们小乡村辍学的孩子越来越多,同班级里,村里只剩下我和另外一位女同学。每天清晨,她会来叫我一同去上学,我们学校离家有好几里路程。放学后,我们有时候观看男老师们打篮球,一起走回到家里时天空已经乌黑。

有天傍晚,轮到我打扫完卫生后回家,一个人走着走着,在离家不远的防洪堤上,也已天色入暮。

河堤边上有户人家的独子,二十来岁,前阵子才被河水淹死。回想起大人们说的河里有落水鬼,河边的山上有扔石鬼。我停在那里,硬是不敢再往前面的小山脚下迈步。在原地呆楞了几分钟,最终决定鼓起勇气求助于人,便朝着前面的房子,大声喊那家小姐姐的名字,请她把我送了回去。

早早闯入社会的我终于不再怕鬼。在人潮汹涌的城市里,貌似这里的人比鬼要厉害。

住一楼时,我受过一次严重惊吓,甚至出现幻觉。留下心理阴影后,不敢再租住一楼,甚至看到房子里的窗户都害怕。

在不太的年纪里,我任职在一家中外合资企业,在车间做统计员。传说,有工友发现上夜班的某个男生,半夜里在女生宿舍楼下有着怪异的行为,他被定性为变态狂。我白天见到那个人,怀疑他是半人半鬼。

辞职后,我在劳动局经过几个月的脱产学习,在参加全市的理论和实操统考中,意外的拿到满分成绩,领到某行业全国通用的资格证。于是,在往后的时光里,业余时间几乎全成为自己“充电”之用。

二十岁的年纪里,幸运的我成为一位部门主管。

在市区中心范围内,为我们这些社会生在学校增设的培训点以及各考场,我基本都光顾过。无论艳阳高照还是狂风骤雨,或是感冒发烧,头晕脑胀。平时的黑夜,周未的白天,我都是用双脚丈量所有的路程。

我行走之轻快,大概就是那时候磨练出来的。下班后常常无暇顾及吃饭,急忙赶去听课,偶尔有同行的人,都是需要小跑才能赶上我的正常速度。

可零零散散地学习,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我总贪心,受挫也时常有之。自考的同时还参加专业的等级考试,一个学期要经过七场考试,结果那个学期我病倒了,高烧不退,各科考试全军覆没。

工作是首要顾及的,努力尽职地工作才能有优待,否则谈学习是奢望。我在学习上已经半途而废,好心的同事帮我在公司附近的电大总校报了名。我不甘心放弃那些自考已经过关的科目,同事安慰我,你反正是要自考本科,大专是不是电大的没什么关系。我也认同这观点,对自己而言也终算是能系统地去学习。

在同龄人还在上大学的年纪里,我在工作上早就能独挡一面。虽然同事及下属的学历以及年龄都高我不少,但工作起来我依然得心应手。

后续在各就职的公司,有点职位赋予的特有“权力”,有时候是财务部门,有时候是营运部门,有时候是采购部门,有时候是总助。渐渐地,在不知不觉中,我已经患上那种无所畏惧的病。

后来,我在某杂志社工作时,此病有一次好转的迹象。我不负责文学,但似乎在无形中受到文学的熏陶,想把原本很低的自己放到更低。这种姿态,源于社里人事大调整和一次与某国商会会长的洽谈。

高层变动直接导致商业项目“流产”。

从项目投资计划书开始,筹备期已过,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是我和团队抱着憧憬一路拼过来的。

有天上午,我用自己整理了一个月的课件,正给同事们上他们期待已久的培训课。也许是理论和实操结合的缘故,大家不知疲倦地听着,我一口气讲了三个小时。课间,隐约看见老大在玻璃门外徘徊过几次,似乎有找我的意思。

中午时分,他找我深谈。昨天股东突发性撤资,他希望我能引资。社里针对旗下所有项目拒绝全资,对任何项目都只有小部分资金注入,并且占股是大头,解释为有品牌及隐形支持。

经过深思熟虑后,我决定做引资工作。

我喜欢凡事和同事们一起商讨,听取每个人的意见,哪怕是心底已经决策好的事情,都是要开会探讨甚至争论一番。

次日,我召集会议,主题是关系到他们的去留问题。探探他们对此事的看法,顺便观察大家的积极性和心态。结果,每个人都极不舍得离去,努力得来的前期工作成效,都不甘心就此放弃。其实,大家的待遇甚至比原来的公司要低,我们常笑称,挖过来的行业小“精英”,既便宜又好使。

我心里也安定下来,给大家做出表态:

“我去引资。”

听到我的最终决定,会议室里掌声顿起。

接下来的近二周时间里,项目可行性分析报告,那些天被我捂得热乎乎的。

白天,熟人或朋友被我约来公司洽谈。其中有热心朋友带过来的企业联合会的商人;还有我长时间不愿意交往的旧同事,主因是和他们差距太大。在能力,财富,综合方面,我自愧不如,只好让距离给我带来轻松感。

晚上和周未,也已打破不外出的习惯,热心朋友如果约到合适有意向的投资人,就会来电通知我去面谈。

城市主干道的一座高档写字楼里,每两层中间有一个空中花园,四楼有日日爆满中外食客的超级牛扒。

一位本地友人前来,我兴致勃勃地和他讲完项目,他静静地听完。最后,他把项目可行性分析报告拿在手上,客气地说:

“小方,我回去和老板商量一下(他表哥)。”

直觉告诉我,后续基本没戏。随后,他非要请我和正在楼下等我的未婚夫吃牛扒,可能顾及我的感受,也可能是因为上个月我们参加过他的二婚婚礼。

次日上午,我的热心好友,他带来一位中年人。从递给我的名片上看到他的行业,我随口便问他是否认识某某,那是一位小有名气的人,因为我有一位异性熟人曾做过他的秘书,很是崇拜他的人品与学识。

这位先生的折叠名片里外印满了各种头衔,他听到我提起的名字,接着滔滔不绝道:

“他呀,是个大傻瓜。做那么些善事有啥用,不就是图个名嘛。做慈善连家人都不顾,还不如我,干脆离婚更好。婚姻有什么好------

中年人毫不在意我们这两位适婚青年听众。似乎,今天的话题开头注定不适合谈工作。

他们走时,好友对我说回头再给我打电话,我点点头示意没关系。

傍晚,同事们都已下班。我再次接到这位好友的来电,让我在公司等他,说晚点来接我一起去吃饭。让我带上计划书,他有个熟人对项目很有兴趣。

饭桌上有二位陌生男性,旁边是一位高大帅气与我年纪相仿的男生。朋友让我跟他做详细项目介绍,我条理性地讲完后,他始终未提出任何问题,只是礼貌地不停点头回应着。

朋友在开车送我的路上,我说:

“这位先生怎么看起来不像商人?”

朋友明白我的疑虑,答道:

“你可别小瞧哈,他有个长他十多岁的富太太。不过,他最近一直在找自己能经营的投资项目。”

“哦,难怪!我这斤两怎可能会瞧不起谁?只是,涨见识了。”

我明白:钱也不是万能,就算他同意谈合作,我们公司还要权衡他是否具备做股东的条件。

几天后,热心好友又来电,中午让我去某地用午餐,说是有事和我讲,最近我都是很爽快的应约。

他依旧像兄长一样给我盛汤,夹满菜。关切地说:

“尽吃亏的傻姑娘,你不要又给人做嫁衣都不知道。你们分公司有多少股东知道吗?昨天我查过,有十多个,多乱啊。”

“这我不知道,但老大和我讲过,新公司会出让百分之十的股份,给我和几个管理人员。”

突然,他的电话响起,是一位从异地过来的熟人,说是要来见他,朋友爽快地告知了地址。

那人十多分钟就到了,是个年青人,他来咨询自己的离婚官司,涉及巨额财产分割及抚养费问题。

年青人偷偷地去买完单回来后,他们开始谈论他的一个小弟和某黑老大,热心好友是他们的代理人。前不久,我在电视新闻上看到他们团伙被捕的消息。我随即起身向餐厅包间的阳台走去,年青人对我说:

“没事,没事。我跟哥聊天,你不用回避。”

“我去抽烟。”我顺口微笑着回应。

年青人走后,友人问我:

“你知道他那高智商的小弟是干嘛的吗?制枪的。”

“可怕。他谈吐儒雅,那眉清目秀的脸上怎么没有刻个‘刀’字?”

“没办法,我的职业,什么人都会有接触。”

接着,他说不急着回去,问我要不要叫朋友出来喝咖啡,我那朋友对他青睐已久,本想暗中助她一臂之力,可我说:

“你们喝,我还有事,得坐地铁先走。”

我头也没回,急匆匆地走了。我怕这一坐,又要到晚上,我怕这城市里夜太黑,怕黑夜里的人。

我终于约谈了曾经的老上司,自认为有把握,因为项目的前期注资,对于他的财富来讲,算是较微小的。

电话刚挂,他即带上男助理过来找我。虽然心理上我对他已有距离感,但相见依然很亲切。

见到我,老上司先是对我们的办公环境大称赞一番,笑谈难怪有如此众多美女在这里工作。

看完计划书,他跟我道出不能合作的实情:

“小方,我们这种小公司不会跟集团合作,要求我们投入多,然而却只能做小股东。经营好与坏,我们都没有保障。经营成功会被踢掉,不成功的话,这点小钱对你们公司不痛不痒,对我这样的个人来讲损失是大的。你们这种性质的公司也不会因为钱去上市,如果是计划上市的公司,我可以等上市卖股权全身而退,你明白吗?”

他准备带助理离去前安慰我:

“我会推荐给XX投资公司的朋友看看。”

我起身送他们离开后,深思着。在他的谈话中,我捕捉到一点资本运作方面的知识,似乎悟到一点点:性质都是讨钱,只不过最小的叫乞讨,大一点叫贷款,再大一点叫融资,再往上称资本运作。我这种貌似啥也不算,不知道是不是该放弃。

空中花园的小圆桌上,三杯茶水已经凉透。

同事下楼收拾台面,帮我继上一杯热乎乎的茶水,问我要不要帮我收拾计划书,我缓缓抬一下手,示意不用管。

望着城市里车水马龙的主干道,自言自语道:

“城市里的繁华历来与孤独自律的穷人无关。”

公司的精美招商手册,里面有项目的详细规划,有精英团队介绍(有吹嘘的成分),我把它们清理出来,连同平时积攒下来的名片(满满二本),顺手扔入垃圾桶。

周未,本打算安心睡个懒觉。结果,大上午就接到住在附近的好友电话,说三缺一,非让我立马过去打麻将。我那跌跌撞撞的技术实在拿不出手,但又贪恋她妈妈做的饭菜,一溜烟就跑去了。

麻将桌上,我一边给她们输送着碎银,一边聊着工作。她问到我的工作情况时,我叹气道:

“哎,马上要失业,求收留啊。”

正在我详细解说之时,帮她赢钱的“军师”,她那位未婚夫立马响应起来(我们三人的职业是同行),他最近就职的投资公司,老板正在寻找投资项目,与我们公司的商业模式高度吻合。

经过和他老板几次洽谈,我和老大决定去他们公司拜访。最终,合作谈成,我成为公司的“功臣”,总部派来的Z总对我更加亲近些了。

Z总是我很尊敬的人,她大我十来岁,是华南区所有分公司的最高层管理者。我们团队入职前面试时,她对我和每位同事真是“百般刁难”。她来自总部所在的省会城市,新入职人员,除我之外,其它基本都是她的同乡。

在我入职后,对Z总的印象有着天翻地覆的转变。她和同事们在大厅办公,同样是一个小隔断,一张办公桌。分公司L总经理和我,反而是独立办公室。无论在何时何地相见,她总是很亲切,很客气。业余时间常和我那漂亮女助理逛街,毫无国企性质的领导架子。

她的一位同乡,我的直属男上司,因为无法胜任本职工作,被解聘,这才由上班不到一个月,运气十足的我接任。

后续招聘,通过我面试合格的管理人员,我请Z总帮我把最后一道关,应聘人员在她面前紧张得无法展示出自己的优势,过后她才跟我解释为何不录用。

我想,领导的决定,都有她的道理。

一天,分公司的L总招呼我,说下午他的球友会来,商谈一款护手膜。

来者是一位与L总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士,初次洽谈,我都是习惯性地与人握手示礼。他领着两位貌似父子的人,我接过他们双手递上的名片,上面是外语,父子俩不懂中文与英文。

中年男士没有递给我名片,后来L总告诉我他是某国商会会长,过来帮助他的同乡开展生意。

三位男士对我鞠下躬的那一刻,我震惊了:这不是我们古人的礼节吗?我立即也回应过去,在深深的鞠下躬的瞬间,一种从未有过的谦卑感涌上心头。

在会见室里,我们开始洽谈,中年男士目光投向L总和我,开口问道:

“我们是用英文还是中文?我中文不太好。”

“中文吧,我英文不行。”想着要用英文谈论商品的化学成份,我恐怕是连磕磕巴巴都难。

那天,会长所熟悉的我们公司翻译人员刚好外出,他说:

“好吧,中文。”

在聊到一个商品特有的提炼成份时,会长用中文表达不出来,他用英文表达了一翻,流利的英文听起来丝毫没有他们国家的口音,可我还是没听明白。他只好用笔在纸上写下了中文成份,我和L总认识这几个字,但也都不懂是什么意思。

告别时,三位男士依旧主动对我们鞠躬告辞。

在那次之后,喜欢传统文化的我便爱上了鞠躬。后来的我,乐意于各种原因的上台,似乎都只为那深鞠躬,那谦卑心。

会长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用通俗的语言,将商品提炼和生产过程全部翻译成中文递交给我,他是非常值得我去学习的人。

最终,属于总部的Z总与华东区总裁人事斗争失败,分公司的股东撤离,我们的新公司也随之解散。

三年后,新婚不久的自己脱离商业打工生涯。搬离市区,随先生去关外做起了传统行业:工厂。

我们准备从作坊规模做起,搬家的当晚我在QQ签名上写下:“20太小,40太老,30正好。落地,实干。”

不久,那位从未停止帮助我的热心好友,在香港发在意外,我足足害怕了一个月。

在城市里多年,已经把怕鬼这事忘记。现在又被重新拾起来,比小时候更加害怕,比任何时候更加胆小。

后来,在我的人生路上,还有比鬼和人更可怕的事情。

我白天要工作,早晚要管儿子,自己的自由时间几乎没有,这可是要命的。我是一位民乐爱好者,如果太早起床,或是晚上料理完孩子后再练琴,是会影响邻居的。想不出十全的办法,我苦恼不已。

先生建议我凌晨起床,驱车去工厂练习,此主意立马被我否定:

“哪行啊?那么远,天不亮我还开车来回呀?我胆那么小,再加上我早上从来睡不醒。”

先生说:“怕啥?你就起个早,开个车,获得整个早上的自由,多好。”

弹琴是个手艺活,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三天不练专家知道,一周不练人人都知道(谁都能听出来)。我不甘心放弃多年的坚持,干脆地答道:

“行,去。如果让我放弃,那比人和鬼还要可怕。”

就这样,每天,天还未亮,我开着车,从家里出发。天亮后,开车回家料理孩子和接先生上班。

一年四季,遇到各种惊吓,克服各种心理,适应各种天气与身体不适。一把长柄的“保护伞”,手机和手电筒都是用来壮胆的工具,此后,我便成为了“夜行侠”。

不知道自己这是否能算琴路艰辛。这些,仅仅只为坚持。

前段时间有机构要出版一本《国乐人》,由人民日报社出版,主要是为弘扬国乐。她们邀我投稿,我说:

“我这手艺不好,把资源留给名家和全国那么多真正的优秀老师吧!”

十一

儿时,我未能从困扰中的放羊娃转变成向往的放牛娃;年轻时,未从虚中向实里迈进;而今,却是从五彩的人群中褪去了色。终盼,能由繁化简,有所求有所不求,真正无所畏惧。

现在看来,不知悔改的我,吃过的每一次亏,错过的每一个机会,做过的每一种选择,全都是必经之路,是成长道上的良药和催长剂。

应该珍惜人生道路上的每一道风景,任他是苦,是乐,走过了,都算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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