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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丽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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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文学
2022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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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边记》

守边记

弦歌

1c36ea8b6ce03870cd0f1fb9c855e54.jpg (插画:饶文静)

这世上从来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

——题记

如果没有新冠疫情,连我自己都无法想象,我这一生会穿上迷彩服,站在边境线的卡点上巡逻、执勤,成为一名守边人。

突如其来的新冠疫情肆虐横行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疫情来势之凶,传播速度之快,蔓延范围之广,危害程度之深,社会面临的压力和挑战之大,前所未有。疫情肆虐之下,不仅每天不断攀升的数字,还有停摆的经济,更彻底打乱了人们的生活和工作节奏,打乱了本来平静无虞的边境线。

就国家整体而言,“内防反弹,外防输入”是疫情防控的总体要求,而对德宏、对边城来说,“外防输入”则是重中之重,疫情防控工作成为压倒一切的首要政治任务和第一工作任务。守住了边境一线,将疫情控制在边境一线,内地就多了一分安全,从这个意义上说,德宏,是在为国守边。

既然疫情防控是“首要政治任务”和“第一工作任务”,守边,便顺理成章地成为边境一线压倒一切的工作,地方党委、政府、百姓倾尽全州之力,服从疫情防控工作。在此背景下,党政机关、体制内的单位均需按要求分批派出人员参与守边,我所在的单位作为州级四机关之一,自然义不容辞地担负起守边任务。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我踏上了守边之路。算来,我是单位派出的第14批守边队员了,此前的每一批队员,无论男女,无论老幼,也无论职位高低,尽管各有各的客观,各有各的难处,但在为国守边的大是大非面前,人人无条件服从安排,按相关规定,厅级干部、55岁以上的老同志、女同志是无需参与守边任务的,而在我们单位,厅级领导照样顶班领班值守,多位55岁以上的老同志主动报名参与守边,女同志巾帼不让须眉在守边中真正担负起“半边天”的角色。而我自己,按相关条件本可以免于守边的,但还是主动报名参与了,并非自己有多高大上的觉悟,而是觉得,作为领取国家俸禄的一名公职人员,守土有责,责无旁贷。

卡 点

在许多人的想象中,国与国之间边界线应是铁网密布、岗哨林立、戒备森严的场景,其实,在此之前,中国与M国长达两千多公里的国境线并无人造屏障,多以河流、山脉为界,在德宏瑞丽段100多公里的国境线,大致以瑞丽江为界,右岸为中国,左岸为M国,但左右两岸均有嵌入对方的多块“飞地”,国土犬牙交错,国境线一无天然屏障更无人拦阻设施,多以竹棚、村道、水沟、田埂为界,一寨两国、一井两国、一桥两国的现象司空见惯,国境线两侧村寨里的老百姓语言相通、习俗相同,他们同走一条路,共饮一井水,同赶一场集,儿童同在一所学校上学,和睦相处。在如此条件下,守边的难度,可想而知。

最初,守边采取的是“笨”办法,将所有能够动员的力量投入边境一线严防死守。即便如此,效果还是不够理想,道理很简单:人员力量总是有限的,且总有人困马乏的时候,百密难免一疏,偷渡现象仍时有发生。

这个时候,国家强大的力量再一次展现出来:一个月不到,原先以竹棚、村道、水沟、田埂为边界的地方全部建起了拦阻设施,各参守单位也很快在值守卡点搭建起能够遮风避雨的帐篷、板房,守边条件得到实质性改善,守边效率大幅度提升。

在卡点值守的日子,每天清晨和傍晚,我都会爬上临时瞭望台俯瞰一番。清晨,朝霞渐渐升上中方村寨奘房的塔尖,晨阳渐次照射到两国阡陌相连的田园和村庄;傍晚,夕阳慢慢从中方凤尾竹的竹梢移到M国村寨佛塔的塔尖上,余晖将广袤的田畴镀上一层玫红的晚妆。偶有微风吹过,中方一侧大片翠绿的香蕉园沙沙作响,M国一侧油菜地泛起一片金黄,铁丝网两侧依然一派充满诗情画意的田园风光……

值守责任区属于热带亚热带气候,特别容易滋生蚊虫,有一种小到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蚊虫,我们称之为蚊魔,专在太阳热辣的大白天叮咬,皮肤只要有裸露之处皆无一幸免,被叮咬之处,红肿一片,奇痒难耐,我亲眼看见许多参与值守的女同事,原本姣好的脸颊、颈部被叮咬百孔千疮惨不忍睹。更可怕的是,最近这几年,边城发现了多起登革热、寨卡、基肯孔亚等传染病例,均由蚊虫叮咬所至。在卡点的帐篷、板房周围,已多次发现毒蛇出没的踪迹,这类冷血动物,令人毛骨悚然。

在卡点,无论白天黑夜,我们习惯地烧一堆冒烟的篝火,主要用于驱赶蚊虫和毒蛇。更深露重时,篝火也是可以用来取暖的,初春的卡点,昼夜温差特别大,白天穿短袖还冒汗,夜晚裹上棉大衣仍然瑟瑟发抖,这个时候,篝火,就成了守边人最温暖的好伙伴。

除了危险,守边是件特别辛苦的差事。值守期间,你必须精力高度集中,神经必须高度绷紧,眼睛紧盯监控屏幕,定时巡逻巡查,否则,或许就在一疏忽的瞬间,偷渡者就从你的防区一闪而过了。轮值守夜班的同志除了危险和辛苦外,最难的是要与被颠倒的生物钟搏斗,为了保持精力高度集中,在眼皮打架的时候,就只能不停地走动、巡逻,实在撑不住了,就咬一口辣椒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暖 意

对于守边人来说,辛苦与危险是不言而喻的,但这并非守边人的全部,他们还时常感受到浓浓的暖意。这暖意,除了卡点的火塘,更多的是来自身边。

在边境线值守巡边的不仅仅只有我们这些体制内的人,还有民兵、解放军以及边防派出所干警等多支力量。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边城疫情形势严峻后,大理州派出多支民兵队伍驰援守边。值守期间,有个来自大理州漾濞县的赵姓民兵队长常在巡查间隙来执勤点坐一坐喝口热茶,与他攀谈中,得知他们大都是歇下家里的农活,匆匆拜别父老妻儿,背上行囊就直奔边境线来了,这一来就快半年了,连春节也都是在卡点上过的,向他致谢时,他说:“服从命令是我们的天职。再说,将疫情堵在了边境一线,我们内地的父老乡亲也就安全了,帮你们守边,其实也是守护我们自己。”这朴实的话语,我听了特暖心。

巡查完毕后喜欢来执勤点坐坐喝茶的还有解放军部队的杨班长和新兵小徐,小徐是00后,来自广东东莞,家境殷实,如果不当兵,此时的他或许还在家里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与他攀谈时,聊起守边的各种危险和辛苦上来,问他怕不怕苦不苦,他说:“守边自然是危险和辛苦的,但比起中印边境加勒万河谷那些在冰天雪地里为捍卫国家领土主权与入侵者英勇搏斗而献出生命的英雄来说,我们这点危险与辛苦算不了什么。”这掷地有声的话从一个稚气未脱的新兵蛋子嘴里说出来,顿时令我肃然起敬。军队,的确是所好学校。

其实,回头想想,我们这些来自体制内的守边人,值守一星期后便可以轮休,比起民兵、解放军战士长年累月在卡点上的坚守,危险与辛苦程度,真算不了什么。

在卡点,时常有人前来看望、慰问我们,有各级领导,有商会老板,也有当地的普通百姓,领导送来的是加油鼓劲正能量,百姓商人送来的是物质精神双食粮。在我们执勤点板房里,总是堆放着许多好吃的东西,有当地老百姓从附近地里采摘来的香蕉、甜脆包谷、甜瓜之类,有商会老板送来矿泉水、方便面、罐头食品等。烈日当头,附近村寨的毕朗们还会送来酸辣舒爽的凉粉。所有这一切,都让卡点充盈温暖、满满的正能量。

写到这里,这篇拉杂的文字该来个急刹车了。但还是应该有个与题记相呼应的结尾:

危难之际,总有一些人为我们遮风挡雨,为我们负重前行,正如卡点上成千上万的守边人,我们并不知道,他们是谁的儿子或女儿,又是谁的父亲和母亲。他们并非英雄,只是做了一群凡人该做的事情。

是的,这世上从来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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