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我们闲来无事便会这样七八个人围成一团，各自聊着曾经发生过的事。无非都是遭遇了些苦难才导致如今这个样子。故事嘛，谁也不知道真假，听得多了，大家都也有些腻了，这时总会有人提起自己曾今与“小娘皮子”的一些事来逗大家乐呵乐呵。

笑着笑着，我发现老乞丐还没有回来，老乞丐是我们这一群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这就是他外号的由来。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已喝得七荤八素，嘴里念叨着：“你们这些人啊，你们这些...，没出息，就想着以前的这点破事。”大家显然没有发现我们之中少了人，本来我们也就不是什么特定的团体。习以为常的一切，我觉得无趣，便去了附近的湖边逛逛。

今天的湖面很安静，因为是暴风雨的前夕，出来逛的人少。本来像我们这样的人是不太会出现在这种热闹的场所的，太惹人嫌了。我看到了老乞丐，他故意将手里的东西揣进了怀里，得意地向我使了使眼色，笑嘻嘻地便拉着我去到了他的家。老乞丐的家是一个桥洞，离我住的公园比较远，这种桥洞一般人也不愿住，蚊虫太多，生活也不方便。老乞丐先是生起了火，然后故作神秘地、慢慢地从怀里掏出两条鱼。“你小子真是走运，这种好事都让你赶上了，跟你说，也就是看你顺眼，别人啊，想都别想！”他一边说着，一边随意地用树枝将鱼串着烤了起来。

我问：“鱼哪来的呀？”

老乞丐全神贯注盯着鱼，漫不经心地说：“湖边上捡的。”

我问：“死的？”

老乞丐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你管它死没死，还能吃死你。”他碎道。

我有点嫌弃地说：“算了吧，我不喜欢吃腥的东西。"

老乞丐摇着头说：“得得得，待会我吃的时候，你可别馋！还死的不吃，还以为自己是公子爷呢。”他小心翼翼地撒上盐，又将鱼放在火堆上烤了起来。“都混成啥样了，还嫌弃这嫌弃那的，见过什么世面啊，谁告诉你死鱼就是腥的？那是你没尝过爷爷我的手艺！哦，好了好了...”。鱼烤好了，老乞丐又从桥洞下翻出来半瓶酒，倒了一瓶盖，揪下一点鱼肉放进嘴里，随后抿了抿酒。就这么一条鱼，半瓶酒，他吃到夕阳落下，明月高悬。我便这样干坐着，他也没有再客气，只是自顾地吃着。终于酒喝完了，那一条鱼也吃完了，他倒头便睡了过去。我看着地上的另一条鱼，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乞丐故意留给我的，还是准备留给明天的。老乞丐的那几句话我很在意，我的确没尝过他的手艺，也不知道是否死鱼都是腥的，我也真的看得有点馋了。

我慢慢靠近那条鱼，仿佛是在靠近一个充满吸引力的“小娘皮子”，我对它充满了未知，它会给我带来前所未有的体验，补充我从未有过的感官，刷新我刻板愚昧的认知。我有点担心，怕自己吃得一嘴腥难受，明天还要被老乞丐奚落难堪。只是，我是爱吃鱼的，它也就在我眼前，这一条鱼此时已经占据了我脑海的全部，我每个念头都是它，月光的照射下，它仿佛成为了珍珠白玉，我从微风中隐约嗅到了它的香气，一种厚重的木柴味道又带点花香的特殊香气。我已经无法控制我自己，我靠近了它，用鼻子嗅了嗅，浓烈的鱼腥味打破了我的幻像，我不经失笑。

我回到家，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努力思索着那特殊香味的来源，希望以此掩饰自己的羞愧。老乞丐的享受不像是装的，真的是自己太挑剔了吗？总不会是两条鱼不一样吧？还是老乞丐早已经习惯了腥味。这一个夜晚我失眠了，不过是一条鱼，遗憾便遗憾罢了，失望就失望好了，我不知道我内心在纠结什么，我又想起老乞丐的话“还以为自己是公子爷呢”，我一直凭借着一点骄傲让自己努力不要完全成为乞丐，我冒着人群和同伴异样的眼光去吃干净的食物，睡干净的地方，穿干净的衣服，但我的形象和境遇却已然是乞丐，或许这一切是可笑的，成为乞丐后我便失去了一切机会，我瘦弱、苍老、无用，我的财产、健康无法得到保障，除了乞讨已找不到任何获得钱财的路径，为了维持干净便已让我费劲心力。或许，我应该适应镜子里那变了样的自己，不再嫌弃食物的味道，编一些生动的故事。

一阵风吹来，带着些许旁边垃圾腐烂的味道，这与那条鱼的味道一样让我作呕，我突然明白了，我的天性就不适合做乞丐，只是无奈的命运罢了，我一定要过上正常的生活。想通了，我便睡着了。

我梦见我在一家快餐店里，风扇吹着凉风，我面前有一大块葱油鱼块，一盘红烧茄子，...，三碗白米饭，一大碗皮蛋汤。我的旁边坐着“小娘皮子”，具体模样我没好意思细看。坐在我对面的人，穿着蓝色大褂，手里拿着半瓶酒，笑嘻嘻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