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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卫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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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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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来了个小豆豆

在女儿的强烈要求下,小姨子终于带着她的两个女儿,在7月的一个晚上坐上南下的火车,来广州过暑假了。小姨子的两个女儿,大的叫点点,小的叫豆豆。豆豆今年3岁,长着一头稀疏凌乱的卷发,我经常逗她,叫她“卷毛”。

去年女儿在外婆家过暑假,回来就跟我讲了很多豆豆的笑话,还用豆豆的照片做了个表情包,取名“一脸嫌弃”。所以这次豆豆来广州,女儿很期待,急切地想知道这小家伙今年长成什么样子了。

在广州站接到她们时,豆豆正被她妈妈抱着,坐在妈妈的手臂上,怯生生地望着我们。她的姨姨,也就是我太太,就跟豆豆说,“豆豆,妈妈坐了一天的火车,很累了,我们不要妈妈抱,好吗?”豆豆就很委屈,嘤嘤地叫了几声,嘴巴一撇一撇的,最后还是很不情愿地下来了。大概她心里就在抱怨,我自己的妈妈,为什么就不能抱呢?都怪这姨姨。姨姨一出现,就不能叫妈妈抱了,要妈妈抱,看来只能在姨姨不在的时候。

果然第二天,女儿逛盒马回来就跟我讲了一个笑话。去之前,姨姨就跟豆豆说好,要自己走路,不可以叫妈妈抱,不然我们就不去逛街街。豆豆很重地点了两下头,表示答应。可是,到了超市后,豆豆发现机会来了,她看见姨姨推着小推车去了其他食品区,就赶紧伸出两手,仰起头,要她妈妈抱,全然不顾旁边的两个人——她姐姐点点和我女儿,随时可能出卖她。果然,没过多久,姨姨推着车又回来了。豆豆正沉浸在妈妈的怀抱,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女儿向豆豆发出警报,大喊一声,“姨姨来了!”豆豆立刻直起身子,推开妈妈的怀抱,从妈妈身上滑下来。只是迟了一步,小脚刚刚落地,姨姨就出现在身边了,并且很严肃地看着她。豆豆尴尬地皱着眉,低着头,小手挠着卷毛,一副很难为情的样子。两个小姐姐幸灾乐祸地取笑她,“看看吧,谁叫你耍小聪明、说话不算数呢?哈哈!”

和豆豆相处了几天,她慢慢和我熟了起来,也开始和我说话。我发现她最大的特点,一是粘妈妈,二是爱吃。她天生一副好胃口,任何食物,她都可以吃得津津有味。她还不会用筷子,调羹用的也不利索。她已经可以自己吃饭,妈妈将菜夹到她碗里,她用调羹把菜捞起来,然后用另一只手拈调羹里的菜吃,或者干脆直接用手抓自己碗里的菜,调羹成了多余的摆设。她两只手抓住一块排骨,像握住一只口琴,细密的牙齿已经可以轻松地将排骨上的肉撕咬下来。窗口的风将她的卷毛吹得直立起来,她根本无心理会,只盯着手上的排骨,开心地咀嚼着咬下来的肉。她有时候拎起一条空心菜,侧着脑袋,先将有叶子的一边塞进嘴里,然后随着咀嚼像流水线上的传送带一样,将菜梗一点一点传送进去。汤里的海带,如果单独吃,口感并不是很好,但放在这个小家伙手里,她仍然可以很认真地品味起来。我有时候甚至怀疑,如果随便抓一把青草或者锯木屑之类的放进她碗里,告诉她这是菜,她仍然可以在那里大快朵颐。

菜吃得差不多了,开始吃饭。调羹在吃饭的时候派上了用场,她像蒸汽机车上的铲煤师傅一样,将饭一勺一勺地铲进嘴里,并且在铲进嘴里的那一刻紧紧地闭上眼睛,做出一副开足马力的样子。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铲饭进嘴的时候要闭上眼睛,或许是因为调羹太大,她不得不闭上眼睛,以便在脸上腾出更多的位置用来张大嘴。总之,她吃得很卖力,风卷残云一般快速地吞完一碗饭,使得这台蒸汽机车有足够的动力欢快地奔腾起来。

除了一日三餐,豆豆的小肚皮还可以惊人地装下很多水果、零食。早上起来,如果茶几上摆了提子,她可以一个人安静地站在茶几旁,边摘边吃,吃上大半碗,茶几上、地上和她胸脯上洒满了提子汁。以前要一两天才能吃完的提子,现在不到半天就可以吃完了。吃完午饭,大家正准备午休,豆豆站在茶几旁已经开始剥香蕉了。我们以为她吃完一根也要去睡觉了,谁知她临走前又摘下一根,迈着碎步一路小跑着回她房间,跑的时候还回头看看,也许她也觉得这样不是很好。

对于我们来说,吃和玩是两件事,但对豆豆来说,吃和玩可以是一件事,或者说在玩的过程中,吃也是必不可少的。她和两个小姐姐玩老鹰抓小鸡,豆豆是小鸡,不是被这个姐姐抓,就是被那个姐姐抓,有时被两个姐姐同时摁倒在地。豆豆肉多,身子结实,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手上还死死地抓着一颗枣子,脚步刚刚站稳,就在枣子上咬了一口。有时两个姐姐追得很急,她也跑得很紧张,我们旁边观战的人也替她捏一把汗。她那双粉红色的,像果冻一样颤抖的凝胶状的凉鞋也跑得掉下来了。就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如果她用余光瞥见了茶几上的枣子,也要停下来抓上一颗,然后继续跑。这种为了吃可以奋不顾身、火中取栗的果敢,确实让我们大开眼界。

豆豆的有些举动,其实还是蛮可爱的,但是可爱到一定程度,就会变成欠揍,也不是真的要揍她,而是忍不住要用暴力来表达对她的喜爱。

豆豆吃过早餐,喜欢躺在床上。相对于整个床来说,豆豆的身子显得那么短小。她的枕头大约相当于14寸笔记本电脑那么大,她的头睡在枕头上显得绰绰有余。她穿着外婆给她做的花白色的棉绸睡衣,圆圆的小肚子因为刚吃过早餐,把睡衣撑得稍稍有些鼓胀。如果只是躺着也就算了,她还架起了二郎腿,简直不要太舒服!你在旁边笑她,她也跟着嘻嘻笑。她姨姨看她躺得这么舒坦,就顺手拿衣服掸了一下她的二郎腿,二郎腿瞬间就散架了,她也瞬间由笑变成了哭。

豆豆不但躺着喜欢架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也喜欢架二郎腿,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毛病。小屁孩坐在沙发里,本来就显小,不但身子小,腿也短,悬在半空中,地都够不着,就这样还架二郎腿。那个短小的身子,尽管穿着棉绸睡衣,但看起来仍像一个软体动物,两条肉乎乎的腿像两条鼻涕虫一样交错地叠在一起。软体动物顶着一头卷毛,笑嘻嘻地看着电视里的“光头强”,那双果冻凉鞋悬在空中,看得高兴了还抖一抖,一副欠扁的样子。果然,我用手拔弄了一下她的二郎腿,立刻又散架了,她带着哭腔说,“我不和你玩了!”那个“了”字拖出很长的上扬音,然后从沙发上跳下来,哭着去找妈妈。

外表的弱小,并不总代表着内心的柔弱。柔弱的心被逼急了,也是要反抗的。我正在客厅里看书,只见她挥舞着两个小肉拳,口中念念有词地唱道,“我要玩玩具,我要玩玩具!”音调单一而且重复,小肉拳有节奏地做出发力的动作,又是欠扁的节奏。我问豆豆,“你要什么玩具呀!”豆豆很神气,不搭理我。我像守门员一样在她面前扎了个马步,拦住了去路。她左冲右突,过不去。她一着急,挥起手臂,一个巴掌向我拍来,厉声说道,“干什么呀?”然后眼光很凶地看着别处,却不看我,手臂又一挥,说,“干什么呀?”我赶紧一闪,给她让出一条路,叫了她一句“卷毛”。她带着哭腔说,“我不是卷毛!”然后又哭着找妈妈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正坐在我对面,手里抓着一块排骨在啃。风照例吹起她的卷毛,她照例懒得理会。我一上桌,她就把头扭到一边,正眼不瞧我。我一看不对劲,这家伙肯定还在生我的气,就顺着她扭头的方向找她的眼睛。她把头扭到左边,我就把身子转到左边,她把头扭到右边,我就把子又转到右边。她就拿着那块排骨左转右转,头也扭得越来越有力,最后还是自己憋不住,笑了起来。

有豆豆的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她们要回家的时候。豆豆回家的前一天,似乎心有灵犀。中午出去吃饭,她破天荒地让我牵她的手。我受宠若惊,大声惊呼,“豆豆,你太给面子了!”要知道,豆豆来家里20多天,去外面玩,从来就不让我牵手,偶尔高兴了,也就叫叫“姨父”,发音还不准,经常叫成“移步”,这让我很沮丧。这次让我牵手,算是给足了我面子。到了晚上,事态进一步发展。出去散步的时候,我问豆豆,“要不要移步抱?”豆豆张开双臂,像小鸟一样张开了翅膀,我一把将她抱进怀里。豆豆尽管能吃,但抱在手里,仍然轻快得像一只小鸟。太太在边上打趣,“看来当年抱女儿没抱够啊!”女儿酸溜溜地提醒豆豆,“豆豆,你忘记了吗?出去玩不可以抱的。”豆豆坐在我手臂上,只是咯咯地笑,她才管不了许多呢。

第二天上午开车送小姨子她们去东站坐车。女儿问豆豆,“豆豆,你知道我们去哪里吗?”豆豆坐在后排她妈妈怀里,兴奋地说,“上街街!”果然,她什么也不知道。我问她,“要不要回吉水啊?”她一字一顿地说,“不-回-吉-水!”一直到我们把她们送到过安检,因为疫情防控的原因,我们不能再送她们。小姨子让豆豆跟我们再见,豆豆戴着一只儿童口罩,口罩遮住了她的整个小脸蛋,只露出一双弯弯的小杏眼,笑眯眯地看着我们,不停地朝我们挥手。可能她心里也奇怪,不是去上街街吗?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去呢?或许她什么也没想,妈妈要去的地方,就是她要去的地方,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没有相见,也没有再见。

我们目送着她们远去,一直到转角看不见为止。女儿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她已经懂得了什么叫别离。我拍拍她的肩膀,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如果人可以一直像豆豆那么大,不用成长,该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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