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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蓓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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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19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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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猫归去来

8月初的一天,单元楼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小客人——它是一只周身雪白的刚出生不久的小猫,而它的妈妈是一只威风凛凛的虎皮猫。

初见小猫,是一个盛夏的傍晚,我和先生、孩子正从广场回来,刚打开单元门,就听见先生说:“猫,小白猫。”

单元门正对着一楼的地下室,我和女儿激动地顺着他指的方向跑了下去,在东边走廊的杂物堆上,果真看到了一只纯白色的小猫咪,好久没有见到过这样可爱的猫咪了,女儿兴奋地欢呼着,恨不得把那小家伙一下子揽入怀里。我拉住女儿,警告她绝对不能挑战老猫的权威,女儿不服气地说:“我早就知道了,妈妈!”

小猫用它那略带惶恐的又黑又圆的大眼睛盯着我们,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我们这些和它们不一样的物种,它一会儿抬头瞄我们一眼、一会儿又将头埋进猫妈妈温暖的怀里使劲蹭来蹭去。

老猫倒是坦然,它尾巴朝西头朝东卧在一个大纸板上,小猫的方向正好和老猫相反,它的小脑袋向西小尾巴朝东紧紧依偎在老猫身上,老猫一改往日见到人就本能闪躲的常态,它静卧着,全身极其自然的躺着地上,用柔和、慈爱的眼神看着我们,舌头还时不时在小猫身上舔一舔。然后骄傲地对着我们“喵喵”地叫上几声,似乎在说:“你看,我当妈妈了,这是我的孩子。”

一种同为母亲的共鸣忽然涌上我的心头,我的双眼变得朦胧起来,此刻,我和它完全是以妈妈的身份站在这里,我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它是一只野猫了,嘴里情不自禁地回应着:“恭喜你啊!小猫咪当妈妈了。”

老猫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又“喵喵”叫了几声。

女儿开心地倚靠在我身上,手指紧紧地攥着我的衣角,目不转睛地盯着小猫,时不时好奇地问东问西,我摸着她的头,回答着我尽可能知道的关于猫的一切事情。

夜幕笼罩在狭小的单元楼里,我和先生、女儿,老猫和它的孩子就这样分站在地下室的两头,就像动物世界里非洲大草原上两种极其普通的动物共享在同一个空间里,只有侵略和战争被封锁在自然法则之外。

我眼前的老猫与小猫正无比亲密的黏在一起,就像我和我的女儿。母亲对幼崽的保护,幼崽对母亲的依恋早已超越了物种的界限,动物最本质、最朴素、最原始的情感毫无修饰的倾泻着。

离猫大概1米远的地方,热心的楼主们早已经放满了食物,随眼望去肉、牛奶、馒头、还有虾之类的东西,井井有序地摆在地上。

我的心又“嗖”的一下温暖起来,“看来我们是来晚了。”我下意识的向楼上撇去,那些往日里看起来紧闭着的生冷的大门里,此刻正流淌出一丝丝温暖的情谊轻轻萦绕在我的心间。我们这些平时不熟悉的邻居,因为一只猫,因为一只母猫和它的孩子而亲和起来,也因为“母亲”的身份、因为无知的幼崽,我们同时得到了物种之间界限的豁免,人性本能的柔弱和恻隐之心悄然笼罩在这个平日孤单的小楼里。

回家时,女儿忽然问我:“妈妈,你说小猫更需要照顾还是老猫更需要照顾。”

我笑了笑,我的答案很明确了,肯定是小猫,这是母亲义不容辞的选择,也是动物呵护幼崽的天性。但我没有立刻表明自己的态度,只是反过来问她:“你觉得哪?”

“当然是老猫了妈妈。”

我的心为之一振:“为什么?”

“老猫正在做月子啊!就像妈妈做月子一样,不照顾好老猫,小猫就没奶了。”

我笑了笑, “人之初,性本善。”在女儿的眼里刚生过孩子的“妈妈”们待遇应该都是一样的。

但我还是想要表达些什么,我告诉她,我觉得小猫更需要保护,因为小猫太小,就像你更需要妈妈的照顾。

女儿心满意足的依偎着我,我也心满意足的牵着女儿。

从那天开始,我们便自觉的加入到楼道喂食的接力队中,给老猫喂食是我们每天必须要做的事,冰箱里的鱼、肉都是提前拿出来化好的,然后外加一袋牛奶,都会准时放到地下室的固定位置。

见不到小猫,女儿总是“喵喵”几声,直到看到小家伙雪白的身影,她才肯心甘情愿地离开。

周末,天气极好,女儿缠着我和她打羽毛球,当球飞落到单元楼前健身器材的一间常年无人居住的小屋时,女儿突然:“小猫,小猫”地跑过去。

小猫出来了,我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跟着女儿跑了过去。见到我们,小猫却急忙躲到墙角,它不知所措的朝着老猫的方向 “喵喵”叫唤起来,好像在说:“妈妈、妈妈,我在这里,快来救我。”警觉的小脑袋还时不时地探出来,两只极其紧致的黑色眼睛东瞅瞅西看看,就好像孩子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假装别人都看不见它一样,那懵懵懂懂的样子既滑稽又可爱。我知道她在找大猫,嘴里正嘟囔着“大猫去哪了”,只听见“咚”的一声大猫从平房的破窗户里跳了出来。

看到老猫,小猫的戒备完全放了下来,它不顾一切地直冲向老猫,然后在老猫身上蹭上半天,彷佛在倾诉刚才的紧张,又满足于妈妈带给它的安全感,老猫依旧用舌头舔了舔小猫,然后不紧不慢地倒在墙根,四平八稳地晒起太阳来,小猫之前的紧张完全消失了,它也学着老猫的样子把整个身体撑的直直的,然后慵懒的躺在老猫身边,再也无心和我们“捉迷藏”了。

时光瞬间又变得柔和起来,阳光倾洒在身上是温暖的。是啊!对于小猫来说,只要妈妈在整个世界就在,对于我们人类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哪!

然而对于生命,结束似乎来得总是那么猝不及防。

第二天下午,下楼扔垃圾时,瞧见老猫独自蹲在小平房的窗台上,见到我来,它眼睛朝下看着,嘴里发出悲伤的“喵喵”声,顺着墙根的方向我看见小猫四只腿两两重叠在一起,两只眼睛紧紧的闭着、周身的白毛紧紧贴在身上,看上去是不过巴掌大小,我的心咯噔一下,小猫死了,不过才一天的时间,这个可爱的小家伙就死了。

听着老猫一声声凄惨的叫声,我的后背渗出一丝丝凉意,正值傍晚,天气有些凉,没有风、也没有晚霞,只有一只母猫守着它死去的孩子,它毫不办法的看着已经离开它的幼崽。

我不知道它守了多久、还会守多久。

只是对老猫轻声地说:“小猫死了,你不要伤心了!”

老猫似乎听懂了我的话,发出几声沉闷的沮丧的“喵喵”声。

我忽然想起了前夜的一场大雨,电闪雷鸣的雨声将我从半夜叫醒,或许就在那时可怜的小猫正被磅礴的大雨浇淋。但我又觉得不会,如果真是那样老猫一定会义无反顾的保护幼崽。我只能怀疑小猫是误食了单元楼下的老鼠药。总之思绪是混乱的,为猫也为生命。

犹豫再三,我还是把小猫死了的消息告诉了女儿,我想无论什么生命都是值得我们敬仰和敬畏的,既然它曾经来过我们的世界,就该与这个世界友好的道别,尽管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但至少我知道那只猫来了又走了。

女儿哭的稀里哗啦,她埋怨我不早点把小猫带回家来养着。

是啊!女儿的确说了很多次想要收养小猫的想法,都被我决绝了,如果知道它会死,或许我真的应该收养它,然而生命不论长短只有一次,不管我怎么去想当时我为什么不那么做,都该不变不了现在既定的事实,人只能为当下的每一个决定负责。只是想到楼房林立的城市,我不禁为这些野猫的生存状况感到担忧了。

老猫又开始了流浪的生活,单元楼里的爱心食物随着小猫的离开也慢慢没了,人走茶凉似乎来的有点快,老猫的肚皮明显塌陷下去了,人们不约而同的取消了对它特殊时期的豁免和保护,当然也包括我。我苦笑着,原来不仅人是“母凭子贵”,猫也是如此!

老猫又重新走上了每天躲藏、被驱赶和四处觅食的道路。

见到我,它还会“喵喵”地叫几声,只是现在,我们又重新保持了人和猫的距离,不,确切地说是不同物种之间的距离,物种的对立性很自然地又重新回归到我们身上了,但我知道它认识我,有时候我会带一些食物给它,但终究没有收养它的勇气。因为每当这个想法萌生的时候,我的理智就会告诉我种种不能收养它的理由。

当然,或许我该自嘲一下自己,因为很可能我看低了它,它的野性怎能蜗居在我不足70平方米的小屋里哪?如果能够选择它一定会走向宽阔的丛林,重新孕育新的生命,重新获得新的生存方式。

当然还有很多人、很多猫、很多动物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我们已经或者将来将面临什么,我们都必须在这个世上无条件的走着、磨着、练着,痛苦着、快乐着、幸福地渡过一天又一天的生命,所有的痛和失去都会随着生命的延长被淡忘或者被赋予新的故事,就像我在写这只猫,只要生命还有点点生机,我们就会怀抱希望,义无反顾的向前。

那么,我只是但愿一切生命的所到之处都能遇到阳光和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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