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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蓓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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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19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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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和小鸟


公交车上,一个小男孩慌慌张张的往我旁边的座椅上挤,我下意识地侧了侧身给他让了一条狭窄的道,他搜的一下便钻了进去,我并没有过多的留意他,如果是个大人我肯定会讨厌他这样粗俗的行为,可是他是个孩子,孩子对自己的行为能有多少主动的认识哪?他的目标不过是那个椅子而已,随着公交车慢悠悠的摇晃了几站路,我耷拉着瞌睡的脸向窗外望去,突然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麻雀让我眼前一亮。

此时,它正在一个棕色的鞋盒上跳来跳去,一双稚嫩的双臂正环抱着那个盒子,我看见了那双手和低头正凝视着麻雀的小男孩,就是他——刚才横冲直撞的孩子,和之前一样他根本无视我的存在,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只麻雀,我看看他,又看看那只麻雀。

那只麻雀可爱吗?不,我不觉得它可爱,满大街都有的麻雀,谁会觉得它可爱?如果它只是那么一点点小,是一只小雏鸟,我或许会觉得它可爱,不过遗憾的是,它不过是一只很普通的大麻雀了罢了!我奇怪它为什么会如此安静地只在一个鞋盒上来回踱步哪?如果此刻它一下飞了出去,车厢里该热闹了!

不过,我是多虑了,那只麻雀似乎已经被小主人驯养了,它只是乖乖地向着小主人怀里的方向跳,像是在寻觅主人身上熟悉的味道!一点都没有想飞的意愿,我不慌不忙地观察起这对“朋友”来,小主人的双臂依然紧紧环绕在鞋盒上,两眼寸步不离地盯着小麻雀,我看见他清瘦的脸庞下滚动着一双灵动的眸子,里面闪烁出无比喜悦的光芒,看着麻雀跳来跳去,他用食指轻轻地在麻雀的头上抚摸了几下,并小声说:“你要听话,我们快到了。”

我觉得有点好笑,拿麻雀当宠物的孩子,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但他柔软又稚嫩的语气,又让我的心瞬间融化了一半,那个语调好像我跟孩子说话时的口气,我忍不住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八、九岁的小男孩,突然有一种久违了的亲切感,难道我小时候不是这般喜爱小动物吗?难道我的孩子不是这般喜爱小动物吗?

我想起了父亲,想起了我们曾经玉树的家和家里的那些个小动物们。父亲是一个特别喜欢动物的人,对我来说,儿时的记忆只要随便一展开到处都有动物的影子,什么鸡、鸭、鹅、兔子、荷兰猪、猫、狗、狼等都是我们养过的动物,但养的最多的就是狗——狼狗、藏狗、狮子狗、板凳狗、秋田犬等等,想到它们,很多狗的样子便跃然在我的脑海里了。

当然,值得我怀念的还有那只麻灰色的狼,或许你真的不相信我家养过自然界里名副其实的狼,但我保证我说的觉绝对是真话。

那是父亲从治多县带来的一只和狗崽一起长大的只有三、四个月的狼,或许因为父亲是班车司机的缘故,也或许那个年代没人害怕“狗”那种动物,胆大的父亲竟然将狼放在客运班车上带回了家,在长达近二百公里的路途上,那只狼尽然乖的像只“小狗”,一动不动地卧在汽车最后面的座位底下,而所有的旅客都以为那只是一只狗、一只普通的狗。谁能料到它是一条货真价实的狼哪!现在回想起来,我倒是很佩服父亲的胆量和淡定的神情,我曾经问他:

“老爸,说实话,你就不怕那狼把人吃了。”

“怕啥?跟狗一起长大的狼仔,能有什么危害,我们跑车的时候曾经被十几只狼围过都没怕过。”

我不自在地笑了笑:“那你就不怕那狼把我们给咬了。”

“不怕啊!有时候动物比人记恩!”父亲笑了笑,脸上依然洋溢着那份淡定自若的神情。

我想,这种冒险和奇葩的事情也只能发生在父亲和那个特定的年代了,换了是我,我绝对没有那个胆量敢拉着一匹狼和四五十个旅客同座在一辆车里。尽管如此,小狼还是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快乐。爸爸用一根比较粗的铁链把狼拴在院子里,并买来了很多牛肺、牛肝、牛肉挂在屋檐底下,每次我们都会学着爸爸的样子拿起一个完整的肺子高高的抛在空中,只见那只狼腾空一跃一口就将那整块肺子吞了下去。妈妈根本不允许我们靠近它一点点,他埋怨爸爸怎么能把这么危险的动物带回家来。虽然听了妈妈的话我们都不敢靠近它,但内心也从来没有因为整天面对一匹狼而感到恐惧,我们的新鲜感只是保留在孩子对动物的天然亲近和喜欢上。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晰地想起它麻灰色的身体和倒三角的脸、还有那条粗壮的尾巴。

我以为父亲想的简单了,狼的野性最终还是逃脱了铁链子的束缚——夜深人静的时候它走了,早晨起来,院子里只留下了一条铁链。父亲只是极其淡定地说,它迟早都会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只是因为可怜它是一个失去狼群的小狼崽才把他带回了家,现在它长大了,是该走了。说话的时候,父亲的眼睛一直盯着家门前不远处的雪山,那一刻我似乎读懂了父亲冒险带着狼崽回家的勇敢。

一段时间后,邻居看见那匹狼在我们家门前逗留片刻的场景,它静静地看了看这个熟悉的地方,便转身离去了,从此以后我们再也没有得到过它的任何消息,它能适应野外的生活吗?它是死了还是勇敢的活了下去哪?多么希望它活下去,真正找到属于它自己的生活。想到它,我也学着父亲的样子凝望着远处的雪山,彷佛看到了它回归狼群的样子,也彷佛看到它成为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狼王!

当然,还有一只叫“丝丝”的黄色杂毛狗,它大约像一个小板凳一样高,全身长着层次不齐的黄毛,妈妈总是不栓它,导致它跟着我跑到学校,冲进教室吐着舌头在同学桌椅底下窜来窜去,眼看就要上课了它却怎么也不出去,当老师生气地问:

“谁家的狗时?”

我战战兢兢地站起来,面红耳赤的费了好大劲才把它弄出教室,那时的我也不过十二三岁正值青春期,当着同学的面又抱又赶狗时的狼狈不堪,加上胆怯、恐惧、羞愧各种滋味一拥而上,难以言表。(幸亏当时在玉树那个可爱的地方,人们对狗是包容的,现在也是一样,人们总是赋予那些狗以爱和尊重。)后来那只狗被父亲带到了四川,一个包工头看中了它,它便随着父亲的大客车离开了青藏高原。

那对可爱的名叫“美菱”和“阿里斯顿”的狗突然也出现在我的脑海,那是一对非常可爱的黑背狼狗,他们的爸爸叫“匹克”,妈妈叫“丽莎”,它们都是我们院子里叔叔阿姨养的狗,如今回想起来,它们的名字倒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的外国洋名了!在它们刚出生的时候,父亲就把他们抱回了家,至于为什么取名叫“美菱”和“阿里斯顿”,就是因为那个叫“美菱阿里斯顿”的冰箱广告,那个年代,那个冰箱,那么火的名字,自然是适用于那对可爱的小狗的。我们总是乐此不彼地逗着它们玩耍,即使是睡觉的时候也总是偷偷地把它们放到被窝,直到被妈妈一把一个地抓住它们的皮毛塞进进小狗窝,我们才肯心甘情愿的睡觉,那个时候我们不知道狂犬病,更不知道狗是需要打疫苗的,只是记得我们可以一直抱着它们,怎样抱都行。只有母亲最不乐意饲养这样还没断奶的狗崽,因为每到半夜它们总会饿的嗷嗷直叫。那个时候,我们早已经进入了梦想,只有母亲要专门起夜给两只小狗喂奶吃,抱怨声自然是少不了的,可纵然有抱怨,也敌不过我们的嚷嚷,可惜的是那两只小狗终究没有被我们养大,它们去了哪里?我倒是忘的一干二净了。

夜已深了,在冬天的夜里,在西宁,还是在青藏高原,那些个宠物像可爱的精灵忽闪忽闪的牵动起我的记忆,我的心跟着它们兴奋地跳跃着,好像一张揉进并尘封在岁月很久的小纸条,突然被重新拾起、悄悄被打开。

我又想起了,那只第一次当了妈妈的名叫“丽丽”的狼狗,因为没有及时喂养自己的孩子,导致那个可怜的小家伙仅存活了一天就夭折了,那只小狗崽是我见过最小的狗,它也是一只和他妈妈一样漂亮的狼狗,不过巴掌大小,它出生在我家的牛粪房里,也死在那里。我们哭泣着将它掩埋在屋子旁边的一块小菜地里,插上一根破木棍,就算给它立了碑了。值得庆幸的是,丽丽后来生过很多只小狗,经历了幼崽夭折的事情之后,它终于学会了当妈妈,它的奶头前总有那么的小狗争先巩后的吃奶,而它总是那么安静地配合着它的孩子们,因为奶不够吃,妈妈又成了那些小狗的“第二个妈妈”。那些小狗崽总会抢着喝妈妈准备好的放在圆盘子里的奶,胖一点的狗崽总会挤走瘦狗崽,我们总是打抱不平的把胖狗崽挪到一边,让体型娇小的瘦狗崽吃,但事情总是不尽人意,那些扭着胖乎乎的小屁股的胖狗崽总会蛮不讲道理的反杀回来重新挤走它们,我们只能守在跟前进行一次次的人为干涉直到它们都吃饱。我已经记不起来,丽丽究竟生了多少只狗了,只是依稀的记得,有一年父母商量要把丽丽送人,他们把丽丽的眼睛蒙上,用车拉到离较玉树州十几公里意外的地方,那里有人正需要一只能下崽的母狗。有意思的是,当爸爸妈妈以为自己成功将丽丽送人的时候,丽丽却早就先他们返回到了家中,见到爸爸妈妈便围着它们上蹿下跳亲昵个没完没了,送走它的事也只好作罢了。遗憾的是丽丽最终还是被人领走了,因为它太能生宝宝了,折腾的妈妈要把很多精力照顾它的狗崽上,而那些个狗崽还得扯心送个好人家。写到这,我忽然笑了,丽丽比我强多了,它的小狗崽应该遍布天涯了吧!

当然,还有那两只调皮的小狮子狗、可爱的小荷兰猪、雪白的小兔子,还有很多关于它们的故事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它们是那么动人的流淌在我的生命里,而我的笔应该更详细的描写它们,不因是这般简单。但我感谢这个小男孩,是他和他的小鸟唤起了我对我它们的记忆,以为忘了的那些东西慢慢复活了,它们扎根在我心灵的土地上,一直温暖着我的生命,让我的童年和人生变得柔软、富足、仁义而美好。

现在哪?现在的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去饲养任何小狗、小猫了,离开了玉树的家,小院子没了,雪山远了、时代变迁了,爸爸妈妈年纪大了,而我饲养宠物的心情变淡了、变懒了,虽然女儿不知不止一次的跟我提出过想要私养一条小狗的要求,都被我拒绝了,她只能将绳子拴在玩具狗、熊、兔子的脖子上,拉着、哄着、抱着,假装它们就是真的动物一样。

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她只是想要一条狗、一只猫、一只小兔子而以,而我却多次以脏、以难养、以会传染疾病的名义决绝了她的要求,跟我的父母相比,他们赠与我爱,而我却剥夺了女儿小动物之间感情付出、交换和回馈之后的喜悦和伤感,也阻止了她感情寄托的另一种成长方式。

那么,她长大后关于宠物的记忆是缺失的,看着这些城市里的高楼,我不禁心虚起来,我能满足女儿的愿望吗?

小男孩下车了,他小心地捧着那个棕色的盒子,没有几个人看到那只麻雀,更没人注意到那个盒子里是一只会飞的麻雀,或许我还真是个幸运儿,见证了他是如何驯服了一只普通的会飞的鸟。当然那只鸟对他而言,早已经变得不普通了,就像我家养过的那些个动物,虽然失去它们很久了,但它们却是那么与众不同的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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