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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蓓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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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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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之下的家还是温暖

“赶紧去找,找不到你也别回来了!”

母亲呵斥着我,又着急又焦虑的接过孩子,嘴里用陕西话不住地说:“走(做)地啥事?走(做)地啥事?”

我的头一蒙,顾不得孩子的哭叫,转身走进夜幕中的小区,我不知道我把口罩丢在了哪里?那是先生从青海专程邮寄到苏州的口罩,他万般嘱咐我只有两包零两个,让我们一定省着用。脑袋在嗡嗡作响,我只记得姐姐把它给了我,而我把它夹在了大衣里面的腋窝下,孩子在闹,我抱起了他,然后记忆就空白了,至于口罩丢在了哪里我不知道,沿着小区不熟悉的路来来回回的走,四周静悄悄的,院子里没有一个人,我像只出洞的老鼠,警觉地搜索着眼里能容纳的一切。

苏州买不上口罩了,就连酒精、84消毒液也早已断货了。我真佩服姐姐的慢热,这么大的疫情,家里尽然没有准备一个医用口罩、一瓶酒精、一瓶“84”,如果这口罩找不回来,别说我不能返程上班了,就连超市也去不成了?哎!还有一大家子人哪!

恐慌、不安、自责加快了我的脚步。我只能走,不停地走,或许是毫无目的的走,姐姐打电话让我到物业报备,报备?这不是“走漏风声”吗?想到刚才一路过来,没碰到过一个人,我打定主意还是不能放弃,幸运的是口罩找回来了,它静静地躺在一个安静的角落等我发现捡起,我如释重负,在责备自己大意的同时,紧紧地将它捏在手里,好像捏住了生命的防线。

年味早就被疫情冲淡了,大家每天讨论最多的就是今天新增了多少病例,饭桌上姐夫调侃我不用担心失业,我调侃他挣钱比我多,孩子们争着抢着吃着符合他们胃口的饭菜,而父母亲难免为我返程的事唠叨几句。

两岁的儿子时不时地问:“妈妈,今天我们过不过年?”

我说:“过啊!”他总会开心的拍起小手。

看着他的天真,我心疼的摸摸他的头,心里暗想:“宝贝,明年妈妈一定给你买花炮、买灯笼,带你到外面看花灯,让你好好感受一下什么是年味。”

屋外是冷清的,只有鸟和大自然天衣无缝的配合着歌唱,初七的一天,姐姐兴奋地说,布谷鸟在她卧室的窗前筑了窝,我们兴奋地冲到卧室,在窗纱和玻璃打开的隔缝中间,果真见到了一些参差不齐的小树枝。

“不能关窗了吧?”我忐忑地问。

“不关了和它们一起为家。”姐姐轻声地答。

第二天一早,父亲说没有听到布谷鸟的叫声,责备我们的鲁莽惊扰了鸟,我们不放心的又去看了看,这一次不仅见到了窝也见到了鸟,那是一只黑褐色的鸟,它无拘无束的在窝里跳来跳去,丝毫没有觉察到我们这么多双眼睛正盯着它,太阳的光暖暖的落满了大半个房间,我们和这个可爱的生灵共浴阳光,人和动物原本应该这般和谐,看着屋外的蓝天,我倒有些羡慕它的自由,但我更感谢它在这个特殊时期带给我们生命的悸动。

母亲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看到我又聊起要走的事,不禁又发起愁来,我拿起一块拌好的麻辣牛肉放到嘴里,边吃边说:“怕啥啊?这个病可防可控可治,要是真的得了,就赶紧去医院,早发现早治疗。”

“别说话。”母亲生气地说,“吃你的肉。”我不敢作声,再看母亲,她的眼睛已经湿润了。

改签了机票,姐姐坐在餐椅前,像个孩子一样高兴的掰着手指头,来来回回数了几遍:“3号、4号,5号、6号、7号你还能多待五天,五天哪!”

我没有说话,只感觉一阵心酸。想起小时候,我们吵架、打架,一起上学、放学,那时候天天在一起也没什么感觉,现在盼来盼去,也盼不来几天相聚。记得姐姐从前的梦想就是天天能吃到方便面,如今提及此事,孩子们都捧腹大笑。不禁感叹,时光飞逝啊!过了而立之年的我们,有了家庭,当了妈妈,长大后更是远离父母,聚少离多,但渐行渐远的是路途的距离,心中的挂念却是无处不在的。

什么是年?一家人团圆就是年。

什么是幸福?一家人健康平安就是幸福。

为了2020年这顿团圆的饭菜,我们已经酝酿了两年,若不是血浓与水的亲情,我们何苦要从青海、西安千里迢迢奔赴苏州。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痛恨这突如其来的疫情了,要不是这魔异的鬼,我还可以舒舒服服的休我的假,继续萦绕在父母膝下当个乖巧的孩子、与姐姐一起做做家务聊聊家常、和孩子们一起迎着春风荡荡秋千,当然这痛恨和抱怨又是多么的可笑,人世间的路注定是不寻常的,如果一切事情可以按照计划执行,那么世界将不再有动荡的欢歌。看看那些生命的逆向者、那些转眼被疾病夺走生命的人,我们此刻的团聚又是何等的弥足珍贵和幸福。

晚上,孩子们吵着要加餐,我翻出一个自热火锅,在准备加水、倒进食物和调料的过程中,孩子们头挨头,准备好筷子,迫不及待的准备“战斗”,好像我们小时候很久没有吃到肉一样,年的味道在这一刻涌了上来,我和姐姐看着孩子们,母亲看着我们,欢声笑语暂时冲掉了疫情的忧愁。

无知而无惧,孩子们还小,他们不知道病毒的危害性,也不知道在疫情面前他们已经成了抗疫的小战士,疫情不会因为它们的无知而绕过他们,他们和我们一样在没有硝烟的战场上战斗着。

早晨赖床不起,透过门缝,听到父亲又跟母亲讨论我要走的事,我假装没有听到他们的不安与焦虑,不参与也不讨论,只是更紧的抱住了孩子。

我知道不舍不是留下的理由,抗疫的战斗已铺天盖地的打响,工作圈里频频传来同事们抗疫执勤的照片,不分男女、昼夜执勤、严格防控,同事打电话说,夜里冷的无处可躲,冻得浑身没有知觉,但只要看见黑暗中星星点点的万家灯火,心中就会充满无限的力量,这话听的我的心在颤抖,在这个特殊的庚子年,有多人放弃团圆,请战前线,又有多少可歌可泣的故事唱响春天。作为警察的使命感,一次次呼唤着我回归,是的,这个时候我应该更像个战士回到战场,和他们一样勇敢地站在一起,哪怕我隔离在家,哪怕我只是站了一班岗,送了一次饭,做了一次登记也会得到些许心安。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在房间里,父亲说头痒,我给他洗洗头,顺便再掏掏耳朵,他坐在床边,看着我打开的凌乱的行李箱,埋怨我这么大年纪了,怎么做事还这么邋遢。

“我才三十多,还年轻的很!”我不服气地顶撞他。

“嗯,年轻,啥时候才能长大?现在回来,一心只想着你娃,连你老爸都不管了!”

我不作声,他也不作声,太阳晒着我们,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晒过太阳了。大概在十年前,父亲还领着我沿着家门口铁路的沿线走走停停的看风景,如今,被肺气肿缠身的他再也不能领我去哪里了!而我又从未领他去过哪里!

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就像我要走,谁也挡不住,即使是父母,也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拉我到他们的怀里哄着我说别走,我们就这样被“长大”的东西拉开了距离,在人生的轨迹上,在面对家庭和社会责任的时候,我们齐平了。

经过再三权衡,姐姐还是推掉了网约车,我说不必,她生气地说:“你傻啊!路上还要走两个小时哪,我们还能说说话。”

稀饭、馒头、小菜,母亲早早起床准备好了早餐,我边吃边听母亲的絮叨,她一再叮嘱我们出门不能哭,我喝上一大口稀饭用力的点点头,我知道她把祝福和重逢放在了简短的话里。

路面出奇的干净,空气清爽湿润,这座叫“苏州”的城,因为姐姐一家,而生出了别样的牵挂。如今受到疫情影响,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没有人,城市如同失去灵魂的空壳,而我们如同步入荒野寻找出路的孩子,忽然觉得,文明与荒蛮的距离不就是人的距离吗?车窗外的景孤立的矗立着,又瞬间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们聊教育、聊未来、聊梦想。

一路的检疫绷紧了我们的神经,也让我们感受到防疫工作的严肃性,我想起了那只布谷鸟,今天我们这样努力的防控疫情,不就是为了明天更好的飞翔吗?

机场,我们拥抱,再调试调试口罩,整理整理衣裳,姐姐送我的红色羽绒服在春风中摇曳着希望!

回家了,回家吧!

各自安好,就是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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