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记忆

                           阮以敏

传说两千多年前战国时代，一个忧国忧民的灵魂抱恨跳汨罗江自尽，楚国百姓为防尸体被鱼食，纷纷包粽子投入江中，后来人们将端午节作为纪念屈原的节日。唐朝文秀有《端午》诗曰：“节分端午自谁言，万古传闻为屈原；堪笑楚江空渺渺，不能洗得直臣冤。”楚江浩渺，洗不尽忠臣冤魂。虽然说端午节来源有各种传说，但绝大多数还是认可为纪念屈原。

中国食文化博大精深，几乎所有节日都与吃有关，不论人间、地狱、天堂。大概是因为几千年来生活贫困，物质匮乏所致。于是，总在等待着一个又一个节日，能够一饱口福。除夕北方人吃饺子，取“更岁交子”之意，“子”为“子时”，交与“饺”谐音，有“喜庆团圆”和“吉祥如意”的意思，南方人吃年糕，寓意年年高升。正月十五元宵节吃汤圆，立夏吃红糟肉，端午吃粽子。“七夕”比较浪漫，吃点水果，仰望星空，看牛郎织女相会，偷听他们窃窃私语。八月十五中秋节吃月饼，九九重阳节吃重阳糕、喝菊花茶。即便是清明节，扫墓祭祀，携带酒食果品等食物，叩头行礼祭拜之后，也是吃掉酒食才打道回府。

小时候，邻村亭下山有个乞食嫲（乞丐婆），大概五六十岁样子，当时而言算是比较老了，过去人到50岁，都称“上寿”了。大家都叫她“嫩花姆”，经常到我们村乞讨，虽然头发有点蓬松杂乱，缝补的衣服倒是干净，提着个竹篮子，走路很慢，言语不多。看到小孩子，她也会拿出篮子里讨来的食物，微笑着给他们吃，但小孩子们总是一哄而散，嫌脏。到我家时母亲总会抓上两把番薯米给她，那时候大家都没有钱，一分两分都是金贵，给的都是吃的，有生的，也有熟的。当然，也有人远远看见她来，就把大门关上，住大栋厝的，就把厨房门关起来。但她不愠也不恼，换一家上门，富有同情心的人还是多。讨满一篮子粮食和蔬菜后，她便返回，一个人可以吃上三两天，然后爬上山头再沿漈下路下山来乞讨。

每年端午节的时候，母亲总会问：“嫩花姆来了吗？”母亲除了准备几个粽子给她，还准备好一大串粽子与她交换。在农村老家，有“七主（户）米，千家粽”之说，属于旧时封建迷信产物。认为吃了“七主（户）米，千家粽”可以消灾免难，保佑平安。比如走在路上，小鸟粪便恰好落到头上身上，预示着有灾祸，赶紧要去讨“七主（户）米”，就是到七户人家各讨一撮米，回来煮粥吃，这样就没有灾祸了。至于“千家粽”，也只是泛指，来自各家各户。母亲当面算好自家一串粽子数量，又从嫩花姆篮子里拿出等量粽子交换。母亲包的粽子个大结实，都是买最大的粽叶包的。为了省钱，有时候是把去年包过粽子的大粽叶清洗后晾干今年再用。换来的粽子都比较小，我们兄弟姐妹就觉得很亏，但母亲不这么认为，她只寄望给我们兄弟姐妹们吃了运气好，平平安安。

最高兴的是，母亲煮熟了鸭蛋，用红纸泡水，给蛋壳上色，装在红线编织的网状蛋兜里，可以提着招摇，也可以挂在脖子上显摆。家境好的，是编织两个网兜连在一起，装上两个鸭蛋，让我们好生羡慕。大家都舍不得吃了，以至于玩了几天鸭蛋都臭了。有时候不小心，压扁了，会心疼不已，只好等明年端午节了。

作为山村教师的父亲，每年端午节都会收到很多村民、家长送的粽子、红蛋，吃不完要用担子挑回来，我们又可以大饱口福。但他又会买很多的本子和铅笔带到学校，回送给学生。

在我们山村，没有大而长的河流，从来没有见过端午节现场龙舟赛，以至于一直念念不忘，后来特意去水口和平湖看，但已经没有了儿时想象中的那种感觉。虽然场面热烈，选手们奋勇争先，观众们摇旗呐喊。只记得小时候大人们告诫我们：“过了‘节’（专指端午节），才可以下河游泳。不但水冰凉，而且还有毒。”吓得我们乖乖地，等过了端午节才敢去游泳。

在闽东，民间把端午节称为“五月节”，但很多地方都是五月初四过节，被认为与闽王王审知的忌辰有关，据明万历《福宁州志·卷二·风俗》：“端午节。相传闽王以五日薨，凡闽产者怀王之德，不忍是日为乐，故移于四日。” 在老家，端午节还有“官三民四乞食（即乞丐）五”之说。老百姓特别敬爱忧国忧民的屈原，认为屈原初五投江，应该提前一天包好粽子，初五屈原投江时即可马上扔下粽子给鱼吃，以保护屈原遗体，初五再去包粽子就来不及了，表达了家乡民众的良好愿望。在古田的一些乡村，曾经还有把端午节当作纪念海瑞母亲习俗。传说海瑞母亲是熊母，后溺海身亡。孝子海瑞长大做官后，为了祭奠母亲，五月初五这天包粽子投入海中，这就有了端午节的来历。大概是觉得这种说法对清官海瑞及其母亲大为不敬，如今几乎没有这种习俗了。

端午的味道虽然远去，但儿时的记忆永不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