巍巍院后山

        阮以敏 

多年不登院后山了，缘由一是回乡少且短暂，二是山路荒芜，艰险难行，三是看山多了，感觉这山太小了，有点儿不屑一顾。这次呼朋引伴故地重游，便又重拾往日记忆。

不知道这院后山最早名叫什么，但肯定几万年前就默默存在，却因了山下一座始建于北宋建隆二年（公元961年）的寺院——保福寺，而得名“院后山”。这千年古刹名气不小，是素有“南方丛林第一”之称的雪峰崇圣寺之廨院。 

小时候，站在故乡桥头，仰望巍峨的院后山，总觉得高不可攀神秘莫测，山那边有无法企及的远方。常常在云遮雾罩的日子里，幻想着这山中是否有神仙居住或是有豺狼虎豹出没，甚至于期盼天上真的有玉皇大帝，搬走这座挡住山里人视线的大山，可以看到繁华的大都市和无际的大海。终是人小胆小，不敢前往，只能在梦中神游。

  直到回故乡当了中学语文教师，带领学生秋游，才第一次攀登这座无数次萦绕儿时梦中的大山，领略大山的雄伟，体会着“一览众山小”的境界。山里的孩子灵活得很，从学校出发，一个多小时便全部到达山顶。稍事休息，就开始表演节目，唱歌、跳舞、诗朗诵、口琴、笛子、小魔术，实在拿不出手的，只好就地打几个滚或学几声狗叫，引来阵阵掌声笑声尖叫声。最体现斗智斗勇的是团队合作节目“打野战”，用军棋代表职务，因为不知道对方职务大小，被抓到了就到班主任那儿评判，小的被淘汰。那些分到大职务的，便趾高气扬，横冲直撞抓对手；分到小职务的，遇到对手只好拼命跑了；也有机智勇敢的，分到小职务，居然也敢闯荡江湖，吓唬对方；分个炸弹的，就要不动声色仔细观察，瞅准了找官大的炸；分到军旗的，早就寻了个隐秘处躲起来了，因为军旗一旦被扛走，己方就算输了，不管你还剩多少精兵强将。“混战”几个回合，已是黄昏，便可鸣金收兵打道回府啦。

 记得有一年春游，在群山之巅，我仰望云天，声情并茂地引吭高歌一曲：“天边飘过故乡的云/它不停的向我召唤/当身边的微风轻轻吹起/有个声音在对我呼唤/归来吧归来哟/浪迹天涯的游子……”在这明媚春光下，演唱《故乡的云》，俯视山下炊烟袅袅的家园，念想亲人，触景生情，师生们都禁不住泪光点点，仿佛游子远离家园，也有了别离的伤感。    

母亲八十大寿的那年，我们兄弟姐妹带着子孙后代回家乡过年给母亲拜寿，并计划正月初一集体登院后山。高兴得忙前忙后的母亲，在办酒席祝寿的年三十晚上，收拾杂物时，体力不支被门槛绊倒，摔断了肩胛骨，计划因此搁置，不再提起。母亲的身体状态却从此每况愈下，而后每次回故乡，看山，看水，看母亲，总不免黯然神伤。青山依旧在，绿水永长流，母亲却已是日渐枯萎。出生名门知书达礼的母亲，颇具大家闺秀气质，继承外祖父母、祖父母衣钵信奉基督，曾经常常在星期天给信徒们讲圣经，领着他们唱诗、祷告、祈平安……从前回故乡，她总是依依不舍送我到桥头。后来啊，迈不动双腿，她只能送我到门口。再后来，躺在床上的她，只能挥挥孱弱的手，轻声说“再见！”她总是勉励我刻苦学习、努力工作、天天向上，不负家国不负亲人不负故土。她知道，“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立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诉你：不必追。”（龙应台《目送》）我也深深知道，回望是最好的告别，情至深则爱无言，目送与回望是爱心的交流。但总在转身的一刹那，无法抑制情感的波涛而潸然泪下。每次挥别故乡和亲人，除了神伤，时时总能感觉到有一股慈爱的光芒笼罩着我，给我勇气，给我力量，让我充满必胜的坚定信心，快乐健康走四方……因为大山是坚强的后盾，母爱之光与日月同辉，心中有爱，处处有爱！

  今日再登院后山，虽然依旧师生同行，但多了同学、朋友为伴。行程中的话题已不再有太多的憧憬，而多是人生感悟。登山也不再争先恐后，而是多了恬淡与自如。偶尔也吼上一两声，无非就是透透气，舒缓调节一下。打着：“大成由徳，甲第云开”的红旗，是真诚祝愿故乡充满生机活力，蒸蒸日上。怀着故乡情结，近30人的“回乡团”队伍，陆陆续续还是都登上了山顶，一览臣服的绵绵群山，赞叹故乡山河的秀美。

  俯瞰山下家园，已不见袅袅炊烟，牧童短笛也已消失，城镇化进程改变了家乡面貌。因为由“乡”升格为“镇”，省政府又赋予享受省级小城镇综合改革建设试点镇的相关扶持政策，在管理服务、财税、土地、基础设施投资、房地产、户籍和就业，以及金融方面获得一定的政策倾斜和扶持。整个镇区进行了全面规划，一座座新楼拔地而起，一排排厂房鳞次栉比，大甲溪溪岸的景观工程也即将完工。工业园区建设的逐步推进，也解决了一大批农村富余劳动力就业。  

登完院后山，顺便还可以去看看全国有名的“树王”，岩富村根植于商周时期，有3000年树龄的罗汉松，老树虬枝，傲视天地，尽显沧桑。返回邹洋村，在夕阳的余晖中，漫步古村落，游览古民居，看临湖谷鸳鸯戏水，晚上到“邹陵人家”吃农家菜肴，品家酿老酒，听一曲乡贤、中央歌剧院歌唱家阮余群演唱，荣膺2016年全国村歌大赛十大金曲榜首的《美丽的邹洋，我的家》，兴之所至，疲惫顿消。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故乡的山水滋养了我们一代又一代人，即使走出了大山，情怀也永远难以忘却。

 那山，那水，那乡音，那永远无法割断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