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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明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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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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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放纸鸢

每至冬去春来,乍寒还暖之时,那徐徐的春风卷着一丝儿凉意,飞向蓝天之际。我眺望天空,总觉得那白云像蝴蝶,似大雁,仔细瞧瞧,才发现那像我儿时的纸鸢。

不知园林春色几许?春天里奶奶家的院子总是绿枝缠绕围墙,花木满于庭前。若有人经过院外,定是能闻到些许的芬芳,若是停下来仔细听听,还能听到乒乒乓乓的声响。那人可能会好奇,这是在做什么呢?定睛一看,墙上的几个大字——哦,这是在学习制作纸鸢呢。

想到我小时候,奶奶的大手包住我的小手,带着我走到一栋独立而设的木屋前。那木屋坐于北,处于阴凉之下。随着木门的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个形态各异,色彩缤纷的纸鸢。那是我第一次接触纸鸢,对于那时只比纸鸢高出一个头的我来说,可谓足以震撼与欣喜。

“哇,这里有蝴蝶、猫头鹰、还有燕儿!奶奶,这是你收藏纸鸢的宝藏库吗?”我惊喜的问道,好奇的左瞅瞅,右看看。

“可以说是奶奶的宝藏库,这些纸鸢都是珍宝,就像你对于我来说一样。”奶奶轻轻摸了摸我的头。

我慢慢抚上那纸鸢的翅膀,顺着颜色的纹路,感受着那轻薄飘逸的宣纸质地,不平滑也不粗糙,是一种平衡交织、相互融合的触感,是即使浸润了层层颜料,也不曾改变的状态。它仿佛穿越了时空,诉说着自己的过往,在历史中沉淀,又与人世中沉浮,它有着抵御风雨的力量,激起我内心的波澜。它似乎经历了时间的冲刷而泛起褶皱,但又历久弥新,与纹脉与颜色间回归自己的根系。

我有些好奇,不禁被它们吸引,盯着那纸鸢,看着看着,心里腾起细波来,碎碎的,似清风拂过,每条纹路里都是温暖与柔情,开口问道:“它们可以一直保存吗?”

“不能,宣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脆、易风化、虫噬,”奶奶看我的神情有些沮丧,缓缓开口道“但是会一直保存在这里。”说着,抬起右手放在了胸口,眼神中透着坚定的光芒,眼底流转着波心点月的光华。

我较为笨拙的学着奶奶的样子,摸了摸胸口,雀跃地回答道:“是心里,心里会一直保存。”奶奶听后欣慰的笑了笑,抱起我朝外走去,“走,奶奶给你做个花蝴蝶。”

阳光穿过庭院,花儿灿烂的开着,每片花瓣仿佛都盛满金色的光芒。春日的微风卷起宣纸边,颜料在水波里打转,制作纸鸢的材料并不复杂,只需要两张宣纸、几根竹条、一捆线。奶奶拿出她五花八门的工具,摆放后竟占了半个桌子,惊讶之余,我细心的发现,上面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奶奶耐心的把它们擦拭干净,一遍又一遍,略带惋惜的叹道:“人们暂时把它忘了。”像是在解释我的困惑,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看见她的眼神中划过一丝落寞,可那时的我不懂得落寞的具体含义。

奶奶用竹条搭建出蝴蝶的形态,宣纸贴在两边,用双手抚平藏于宣纸下的气泡,之后捏住蝴蝶的两个翅膀,举起来对向太阳。那阳光透过宣纸洒在奶奶的脸上,明亮的,温暖的。她含情脉脉的眼神,如同看心爱的孩子,不,比孩子还深情。“来,”奶奶冲我招了招手“我们一起给蝴蝶上色。”我兴奋地跑到桌前,抓起一支笔,刚要准备大画一场。奶奶抬手止住我的动作说:“上色也是有讲究的,要轻描慢绘,层层浸染。就像做人学习一样,一步一个脚印,一步一个阶段。”我略有思考的点点头,终于在奶奶的细心引领下,我绘制出了属于自己的第一个纸鸢。

“春城荡荡春城阔,闲逐儿童放纸鸢。”阳春三月,微风和煦,日升苍山,繁华尽现。在草长莺飞的时节里,春风轻拂碧草激起千里漾,土地散发着独特的幽香。我拽着纸鸢的细绳,在田野上快乐的奔跑,同样在田野上玩耍的还有邻家的小伙伴,不同的是他手里拿着城里买来的风筝,我抬起头打量和对比它们的花色与形状,潜意识里想要比他飞得更高更远。看那纸鸢在阳光下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伸开了翅膀。心头情悠悠,一派春风起,那春日的风托住了纸鸢和我的欢声笑语,向着太阳飞,飞向了蓝天。

慢慢的,我长大了,为了学业,我进入城里学习。城市的天空中似乎看不到传统手工纸鸢的身影,儿时的纸鸢已经被现代风筝替代。因学业繁忙,与纸鸢一别竟是三年。在与奶奶的对话中,纸鸢出现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少,奶奶的工具静静的躺在储物间里,这一睡不知又是几年……

“过眼年华,动人幽意,相逢几番春换,记唤纸鸢何处寻?”那时我总喜欢趴在窗台边看天边的白云,哪个像蝴蝶,哪个像大雁,我也总是感慨,小时候放飞的是纸鸢,更是童年,可是那童年像是在离我渐渐远去。总能觉出内心那一丝若隐若现的忧,时不时的跳跃着,拉扯出来,令人怅然。

“我现在可是当上了师傅。”奶奶站在阳光下骄傲的对我说,她用手指了指贴在墙上的大字——传统纸鸢学习所。那神情和笑容让我能够想象到年轻时奶奶对纸鸢的热爱。奶奶是传统手工纸鸢继承人,她当时对师傅保证,会将纸鸢艺术传承下去,要将中国传统民间艺术带向世界。她告诉我那群学生炙热真诚的眼神让她看到了当时的自己,也是满腔热血、心怀向往,也看到了纸鸢的未来。奶奶总是说:“纸鸢是不知归家的孩子,要绳拴着。不管这根绳是长是短,或粗或细,总能指引着在外的游子,家在何方。”而如今她的诺言已经兑现了。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我握住奶奶的双手,那双手早已在岁月的流逝中布满褶皱,手指间已有一层厚厚的茧。但奶奶用她的那双手守住纸鸢,守住初心。一生功名穿指过,一片冰心在玉壶,一生热血向纸鸢。

我不禁将那双手握的更紧了些,“奶奶,我们去放风筝吧。”

曾见过满树落英,现在却看见漫天纸鸢。虽不像“风鸢放出万人看,千丈麻绳系竹竿。天下太平新鲜巧,一行飞上碧云端”那般壮观盛大。但现如今,中国民间传统纸鸢已经走向世界。田野之上,纸鸢飞天,祖孙相依,身后是万家灯火,身前是迢迢大道,通往蓝天,通向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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