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遍山原白满川,子规声里雨如烟。乡村四月闲人少,才了蚕桑又插田。”又是一年四月天,周末到乡村出差,看见拔节出穗、绿油油的麦田坎边,一株株桑树远远望去,就像绿色的锦缎在田野中漫铺开来,那段难忘的“蚕桑人”经历又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我的家乡地处川东北铜锣山后的川渝交界处,属典型丘陵地带。上世纪九十年代初那会儿,为发展多种经营脱贫致富,蚕桑业是家乡的支柱产业,房前屋后,田间地头,甚至成片成地都是桑树,成了远近闻名的蚕桑生产基地乡,在全县都排前几名。就是在这个时代背景下,刚二十出头的我,被乡政府从全乡为数不多的返乡知识青年村干部中选拔出来,破格招聘为乡干部,专门负责全乡蚕桑工作。 当了“蚕桑人”后,为转变以往蚕农养蚕凭经验,轻视技术的旧观念,我经常跟乡上的其他脱产干部一样早出晚归沉下基层,或是下乡指导村社管护桑树,或是走村串户传授科学养蚕。
农村有句俗话:勤喂猪,懒喂蚕,二十八天见现钱。养蚕是一件时间短、经济效益高,工序却很繁杂的活儿。一年中,养蚕的时节有四次:春蚕、夏蚕、秋蚕和晚秋蚕。春季气候温和,春蚕比较好养;夏蚕和秋蚕处在气温较高的天气里,控制温度和消毒是关键,不然容易爆发蚕病;而晚秋蚕时节则温度下降较大,就很少有人喂养了。所以说,虽然一年养蚕有四次,但在我们那里只养春蚕、夏蚕、秋蚕三次。
随着春风送暖,桑叶绿了满眼,就到养蚕时节了。这也是我们最忙碌的时候。我们要先组织村社技术人员、养蚕重点户进行技术培训,然后再分级培训到户。同时,及时通知全乡蚕农提前收拾整理蚕房,将蚕架清洗消毒,趁着晴天把放置了一冬的蚕簸刷洗干净并晾干。这样,“万事俱备,只等东风”。领回蚕种后,蚕农细心地将其放在铺着纱布的小箩内,为保持繁育所需要的适宜温度,有的在箩上盖着小棉被,有的放在电灯泡下照,有的端到太阳下晒……过了一两天,一粒粒黑色的蚕卵破壳而出,出来的蚁蚕黑压压一小片像蚂蚁一样蠕动起来。等到蚁蚕出到一半多,用最嫩的桑叶切得细细地放在蚁蚕身上引,不大一会儿,小小的蚁蚕就附在桑叶上了。蚕宝宝生长速度非常快,这期间要经历四次睡眠和四次蜕皮,再结茧,最后化茧成蝶。
在这短暂的一个月时间里,蚕农要全身心地投入劳作。蚕儿每经历一次蜕皮,就要进行一次分蚕换簸。蚕儿二眠之后,食量大增,一旦蚕簸里没了桑叶,它就高昂着头寻找食物,半夜也得为它们加餐。铺上桑叶后,“沙沙沙”的进食声像点点细雨润人心田。
特别到了三、四眠期,从采桑叶到喂食更加精心,一天长达十多个小时,简直让人顾不上吃、顾不上睡地伺候着它们。如遇雨天采桑叶,蚕农们披着蓑衣戴着斗笠采回来,还得用毛巾一片片擦干,免得蚕儿食用后胀气拉稀得病。一轮手忙脚乱地加食、除沙、消毒下来,常常累得腰酸背痛,可身后“沙沙沙”的声音更加密集。回过头,前面喂过的蚕簸里,早已进食完毕,蚕儿们全都昂起头,又在喊饿了。
四眠过后,蚕儿逐渐成熟。个体大的通体透明,嘴里偶尔有蚕丝吐出,昂着头想朝蚕簸外溜。这是蚕儿要上簇的表现。这个时候,蚕农会把熟亮了的蚕,挑出来送到提前准备好的用稻草绳和麦秸秆扎成的“草龙”蚕簇上去,均匀地摆放。蚕儿上簇是养蚕最后一个阶段,也是丰产丰收的重要一环,这个环节做得好不好,直接关系到蚕茧产量和质量的好坏。因此,我常常深入蚕农家中,或通过乡广播站在广播里讲技术,要求摆放的密度一定要合适,稀了费蚕簇占地方,稠了蚕茧就小,容易受污染成血茧、黄斑茧等。 蚕儿上簇后,就不再打扰,它们骄傲地昂着头,一门心思不停地在自己的“闺房”里吐丝,上下左右不停地缠绕,将自己裹在里面。蚕茧做好了,满蚕簇上白花花一片,煞是喜人。待到洁白的茧壳硬了,蚕农将其一个个摘下来,或担着或背着送到乡蚕茧站销售。看着用近一个月辛勤劳作换来的收获,我也和蚕农一样脸上绽放着喜悦的笑容。
“吃的是叶,吐的是丝”“春蚕到死丝方尽”,蚕的一生虽然短暂,但它默默无闻、无私奉献的精神却影响着我。虽然后来我离开了养蚕的故乡,也不再从事有关蚕桑方面的工作。但一直以来我都以曾经是位“蚕桑人”为荣,像蚕一样默默地奉献着自己,让劳动创造出美好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