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乔是一位资深的建桥大师,是国家第一批培养出来的工程师,留过洋飘过海,因此国家许多重要大桥的规划和建设都有他的功劳和心血。
桥,在我们眼里就是一堆水泥和钢筋的混合体,或者说就是一条实实在在连接两岸的路。
桥,在老乔眼里,那就是一张弓,一头勤勤恳恳的牛。老乔一生都在和桥打交道,所以对桥有着特殊的感情。在他眼里,每座桥都是一件艺术品,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老乔是一位自信,严谨的大师,每一座桥的设计施工他都追求完美,堪称无懈可击。而且一辆车甚至一个人走在某处,他都能计算出这个地方哪根钢筋在出力,那块水泥在多余,所以经过他承建的大桥,里面的钢筋和水泥每一根每一块都是必不可少,无可替代的,所以也可以说老乔是一个近乎变态的大师。
老乔也是一位很负责的建桥大师,他相信每一位建桥大师都是这样的,因为桥不单单是一条路,它连接着两岸,还承载着千万条鲜活的生命呢。
桥建的多了,久而久之,老乔也成了一位精细的预算大师。他可以根据桥的图纸,用途,大小等等,能很准确地算出建这座桥需要多少水泥,钢筋。反之,任何一座桥,老乔走在上面他都能清楚地感觉出里面用了多少钢筋,用的是什么牌子的水泥。
头些年,老乔还是中乔的时候,国家正处在高速发展的阶段,大兴土木建设。中乔赶上了好时代,英雄有了用武之地。在那几年可让中乔出尽了风头,祖国大地到处有他设计施工的大桥,他的名字也被深深地刻进了各种石碑里。
最近几年国家放慢了发展脚步,中乔也就闲到了老乔时代。
老乔只闲了几年,国家又有了新的计划。国家要在全国范围内拆除那些超龄的老桥,尤其是外国人遗留下来的古桥,更应该及时拆掉。
拆桥对于老乔来说虽然有点陌生,但是拆桥对于建桥来说,就像我们看回放电影一样,所以没几天老乔就转换了脑筋。但是,国家为了减少投资,规定拆桥可以但不给工钱,意思也就是说,拆桥的费用国家一分钱不出,用拆下来的废钢筋代替工钱。这可是一个高风险的行业,就像赌石一样,一锯下去有可能倾家荡产,也有可能瞬间暴富,大家拼的是经验。
在这个社会大背景下,虽然一个个濒临倒闭的建桥公司,很快改头换面变成了拆桥公司,但是想生存下来可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刻,各家公司一起想到了老乔,争相聘请老乔为本公司的拆桥顾问。老乔可是专家,桥在他眼里那可就是一座透明的钢筋水泥体,里面到底藏着多少有价值的东西,只一眼就看的清清楚楚。
老乔最终选择了一家实力比较雄厚的公司,作为自己后半生的依靠。这家公司也确实有实力,在建桥业独领风骚。现在,这家公司有了老乔的加盟,更是如虎添翼。这不,公司刚刚成立不久,就连续承接了几座特大型桥的拆除,让公司大赚特赚了一把,比当年建桥时赚的还要轻松,痛快。并因此也巩固了该公司在国内老大的地位,当然增强的还有公司上下员工的士气和对未来的信心。因为公司上下都认为老乔是神,不是人,只要他开口说这桥可以拆,到最后准赚,举个例子吧。
有一年,有座上百年的德国桥需要拆除,结果让谁拆谁都不敢拆,因为这座桥时间太久了,德国鬼子在撤出中国的时候把图纸,等等一切有价值的资料都带走了,所以谁都不知这座桥的结构,谁也不知这座桥能产生多少废旧钢筋,直到最后都没人敢拆。国家没有办法,只好当成一项政治任务下达各个公司,必须拆除,而且还要限期完工。
既然咱是老大,就要率先为国家分担忧愁,于是,老总一拍桌子说:“这活咱接了,他们不敢干我干,走,带上老乔去现场。”老总其实心里也是嘀嘀咕咕。当他拉着老乔远远地看了一下桥,又看了一下这座桥的历史资料,乐的老乔连放了几个响屁说:“老总,这回你又赚大发了,但不要声张,因为据可靠消息后面还有好几座这样的桥等着拆呢,如果赚钱的消息一旦走漏,别的公司肯定会争,到那时我们再接这样的活就比较被动了。”老总挤挤小眼结巴地说:“你确定会赚?”“我告诉你,你不光赚,而且是大赚,拆这样一座桥,等于拆五座同样的我们造的桥。”老总刚想问为什么,老乔语气坚定地说:“别问了,抓紧吧,”老总只好把舌头咽了回去。
果然不出所料,这座桥完工后,一清算,抛去工钱等等所有开支,公司净赚了一百多万。老总在笑的合不拢嘴的同时,心里更是把老乔奉为神了。
通过这次机会,公司在国家那里又捞了不少政治资本,因此接下来那些类似的桥,毫无疑问地都给了老乔他们公司拆了,这让公司又赚了个盆满钵满。
公司逐年壮大,几乎垄断了整个行业,所以公司干脆把建桥的业务推得一干二净,一门心思干起了拆桥业务,老乔也由一个建桥大师华丽转身变成了拆桥大亨。
还有两年老乔就退休了,公司在这个时候又接了一个超乎想象的大工程。这个工程刚建好不久,有上百座之多。由于当时修建的地方不对,有碍国家发展,所以国家要求一并全部拆除。这么大的工程,让老总的心长了翅膀,有一步登天的感觉。老总为了抑制那颗将要跳出心房的心,决定亲自来工地督战,并且也计划着和老乔并肩干上两年,希望每个人都能背上几块金砖回家颐养天年。
老乔他们驱车来到工地,拿来图纸,逐个桥对照了一遍,回头对老总说:“你赚了,肯定赚了,根据当时设计这些桥的用途和年限,里面的钢筋少不了,而且还很粗。”老乔的话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吃了定心丸。
工人们开始了第一座桥的拆除,在拆之前图个吉利,老总还让工人们放了一挂长鞭,然后大铲车、挖掘机轰隆隆开进了工地,一个个虎视眈眈地对着桥,就像一块肥肉,只等着甩开腮帮子吃了。老总也准备好了点钞机,只等着耳边响起那哗啦哗啦的声音了。
工人们干的很卖力,进度很快。可是,拆着拆着他们就发现了问题。他们发现钢筋由外到里逐渐变细,变疏。老乔非常生气,这不明显地在偷工减料吗?作为一个严谨,负责人的建筑师他从未想过会有此情况出现。
第一座桥很快完工了,虽然在紧锣密鼓下完的工,可最后一清算,也只是略有剩余。老乔气了个半死,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太荒唐了。气归气,活还是要干的,因为合同都签了,所以大家稍微整顿一下,开始了第二座桥的拆除。
第二座桥,老乔仔细看了看图纸,又设计了更为科学的拆除方案。因为只有加快拆除速度,才能降低成本。只可惜,工程出自一人之手,质量也相差无几。此时,工人开始怀疑老乔是不是真的老了,不顶用了呢?
接着是第三座桥的拆除,老乔不仅仔细看了图纸,设计了完美的拆除方法,而且还亲自上了桥面跺了跺,感觉很有弹性。“ 这次钢筋一定不会少,一定能够弥补上两次的损失,”老乔信誓旦旦地说。可一打开桥面,在场的所有人都傻了,老乔更是惊的下巴都快掉了。他们发现钢筋只是在最外层裸露的地方用了一层,里面的钢筋逐渐变少,逐渐变成了麻杆。到了桥的中间部分,居然连麻杆都懒的用了。老乔看到这里,气得直哆嗦:“这可是交通要道哇!亏了现在拆除,要不然……。”老乔一跺脚,自己却险些漏下去。
再怎么说,活还是要干下去的,就算毒药也要自己咽下去。
“愿上帝保佑后面的桥都是合格的吧!”老乔双手合十在祈祷,可老总说:“祈祷上帝还不如喊当年建桥的大师亲爹呢!”可上帝也好,亲爹也罢,谁又能把麻杆变成钢筋呢?
接下来的桥一座比一座差,有的桥干脆连一点钢筋都没有,只是一些破砖烂瓦用水泥混合在了一起。桥还没有拆一半,一夜之间老乔疯了,是气疯的。老总跑了,老总说不能再拆了,再拆连跑路的钱都没了,于是,也是在一夜之间没了影。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太阳照样升起,红彤彤的。